雪怀自然是不会回去的。

雪宗仍然在外地办事,家中只剩一个雪何。再说了, 离他们的春休假期也不远, 他并没有那么急着回去。

他听了仙门敲响的钟声, 悠远苍凉,知道晚些会下雨, 却不知道何时会下。

他昨日折返回去将那五十个金瓜子拿了回来, 也没有留字条,晚饭干脆就没吃。四日的养胃小菜吃下来,他的脾胃没有前几天那么难受了,雪怀吃了半个蟠桃,就当用完了晚饭。

他去了他修炼的那个山洞的上边, 那是一处梨花盛开的山坡,草木葱郁,地势高阔,放眼能望见半边天和半边水,躺下来时,衣裳底下就是柔软干燥的花木,猛一看像是无边无垠的雪。

清香十里。

雪怀靠着一株梨花树坐下,歪斜着捧出一本书来,闲闲地看。天边开始翻涌黑色的云流,凉气扫过来,吹动他的头发。

但他仍然没有走的意思。看了一眼远处升腾的横波,他伸了个懒腰,居然就地躺下了。

凉风习习,树上偶尔有花瓣会被吹落,带着将临的湿气,一同吹散他乌黑的发。

云错撑着伞过来找他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树下的少年仿佛不是躺在那里,而是自花与泥土的深处生长出来,能够随风摇曳。

看见他的那一刹那,周围的喧嚣声都好像远去了,风静下来,间或传来一两声远处人的叫喊:“快下雨了,快回去。”却显得这边更加安静起来,静得……能听见眼前人安稳呼吸的声音,比梨花更加柔软甜美。

云错半跪下来,将手中的伞轻轻放下。风紧跟着起来,这是一阵劲风,头顶巨大的梨花树冠沙沙作响,吹散更多花瓣。

恰好就有那么一片花瓣,落在了雪怀眉间,然后顺着漂亮的弧度往下滑,擦过他的眉眼。

云错愣愣地看着这片花瓣,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想要拂掉那片花瓣——

因为它不惊动雪怀,故而他嫉妒它。雪怀把这些花纳入他认可的一部分,纵容它们,亲近它们,却总是不肯以这种坦然的姿态。

他已经忘了自己来这里为何,想要说的话为何,也忘了这一方柔软的荫蔽之外涌动的云和雨。指尖触及之处勾起了难以言喻的战栗感,那感觉正如十几天前,他将他堵在万花盛开的幽深巷子里,指尖捻着一抹桃色,擦出他眼下那粒红色的泪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