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宝儿被看穿了心思,有些脸红,却仍然气愤难平:“这么大的雪天,他们也不给准备马车,明明马都闲着呢。”
崔容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宝儿便闭了嘴,犹自气呼呼地鼓着脸颊。
主仆二人行了约摸小半个时辰,到了西市,街上便明显热闹多了。商铺林立,货物琳琅,还有走卒小贩聚集在路两旁招揽生意,叫卖声此起彼伏。
崔容目不斜视,径直走到街尾一处点心铺子,撩开帘子钻了进去。
“是少爷来啦!”因为雪天客少,正趴在柜台上打盹儿的小婢金莲见是崔容,连忙起来招呼倒茶。
“不忙。”崔容道,把宝儿留在前厅和金莲说话,自己往里面去了。
这间点心铺子并不太大,三进的院子。前厅摆着柜台招待客人;中间有十几张桌椅,供人吃茶歇脚;再往后,便是厨房和主人起居之所。
崔容一直走到后堂,张氏早就得了信儿,在门口候着。
一见崔容,张氏便急急迎上来:“哎呀,我的少爷,怎么大风天来了!快进屋里暖着!”
“乳母莫担心,不觉得冷呢。”崔容笑说,却还是顺着张氏之意进了屋。
屋里烧足了碳,果然比外面暖和许多。崔容坐了一会儿,又喝了热茶,觉得周身寒气尽散,脸上便显出些血色来。
张氏伸手摸摸他身上的棉衣,叹了口气,从屋里取出一件棉布大袄:“前几日刚做好的,快换上吧。”
大袄又轻又厚实,定是用了上好的新棉花;鸦青色的棉布料子,和崔容身上这件几乎一模一样,不留意根本看不出差别。
崔容接过来换上,展颜道:“真合身。”
张氏听了这话高兴,又张罗着叫人准备饭菜,然后陪崔容说话。
崔容听说铺子近来生意好,面露喜色,对张氏道:“乳母可真厉害,打理的这般井井有条。”
“哪里是我厉害,”张氏笑着摇头,“是少爷那些点心方子了不得。人人吃了都说好,咱们这铺子,可多得是回头客。”
崔容并不和她争,又提起今日来的主要目的:“如今账上还有多少钱?留够周转的数目,剩下的尽买了米粮,好好存着。”
张氏一听,吓了一跳:“少爷,出什么事了?!”
实际上,早先崔容得知河南大旱的消息后就有此打算。前几日他又无意听父亲在府里说起南面正闹蝗灾,这才打定主意。
不过这些话,他没有对张氏说明,只道:“无事,生意罢了,乳母信我便是。”
张氏一听这话,果然放心:“少爷的主意定然错不了。回头我让账房理出帐来,明日就去买米。”
崔容点头,又叮嘱她买米的时候注意避人耳目,别太招摇。
两人说话间,饭菜备好了。白米饭,红烧肉,几样素炒,还有一只炖的软烂的肥鸡。
崔容腹中本就饥饿,见了这几样,拿起筷子埋头就吃,还不忘叫人给宝儿也送一份。
张氏坐在一旁,见他狼吞虎咽的模样,眼圈一红,叹道:“苦了少爷了。”
这张氏,是崔容亲娘早先认下的姐姐。
崔容亲娘一死,张氏就给赶出了侯府。走投无路之下,她跟了一个死了老婆的男人做续弦。那男人是附近有名的泼皮,整日只知喝酒赌钱打老婆,张氏日子过得很是艰难。
没几年,泼皮欠赌债叫人打死了,张氏成了寡妇,靠给人洗衣裳维持生计。
上一世,崔容生命的最后几年缠绵病榻,正是张氏在他身边照料,最后还为了给崔容争口气,落了个“诬告故主”的罪名下了大狱。
这一世,崔容一到十二岁出府的年纪,就想法子寻到张氏,让她帮自己打理点心铺子。一来,是报答她前世挺身而护的恩情;二来,这些隐秘之事,他一个无能的侯府庶子不大方便出面,确实需要个得力的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