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得入学当天发生的种种,连热水瓶在用的时候碎了,凉席没领这类的小事都能在一分钟的时间里做出回答。”医生说,“这说明你的记忆缺失是针对性的。”
她继续说,“每个人都有一个独立的记忆领域,里面承载着从记事起到离开人世的所有,你忘记的,是让你感到难过,烦躁,焦虑,不安,痛苦的那部分,留下的是让你轻松,愉悦,开心的记忆。”
陈又的右手摸到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无意识的捏着转圈,“不是的,不是那样……”
他翻来覆去的喃喃自语,整个人都在抵触那个说法,想去反驳,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些什么。
医生安抚道,“别紧张,你告诉说,为什么你觉得不是那样。”
陈又却仍旧在自言自语,还提到了戒指,说自己只是记不得跟戒指有关的事情。
医生看一眼沙发上的男人,与他眼神交流过后,再对着面前很不稳定的少年,“你是不是认为,你忘记的,也是你快乐的记忆?”
陈又本能的点头。
医生说,“你很想记起来。”
陈又说,“是。”
他捏紧戒指,“有时候我的脑子里会出现模糊的东西,我不知道是以前发生过的,还是我的幻想,或者是我什么时候做过那个梦。”
医生拧开笔帽,刷刷在病历本上写字,“你的头部有没有受过撞击?”
陈又说没有。
医生说,“你先去做一下脑电图。”
陈又说好,他拿着医生开的单子起身,瞅瞅沙发上的厉严,“我自己去了啊。”
厉严嗯了声。
医院的人挺多,陈又楼下楼上的排队交钱,等着叫号,他一边看着对面的大屏幕,一边在心里想,厉严跟医生单独待着,会不会聊天,聊他的病情?
哎,怎么会活的这么昏头昏脑呢……
片刻后,陈又做完脑电图,拿着检查报告回医生办公室,问这上面都写的什么,他是不是有问题。
医生看报告,说了一通,语气比之前更加亲和,好像面对的是个脆弱到一逼,说一点重话就能哭晕过去的小哭包。
陈又听不太懂,只记住一个名称——神经紊乱,他问道,“跟我的抑郁症有关吗?”
医生说是,“长期服用抗抑郁的药物,对记忆力会有一定的影响。”
陈又不说话了。
医生把报告单夹在病历本里,一起还给他,并且给出建议,“除了坚持吃药,在生活中还可以做一些加强记忆力的训练,譬如在吃饭的时候,将桌上的几个碗碟记下来,都有什么菜,或者走在街上,有意识的去留心标志性的商店,路牌……”
打了几个比方,医生满脸都是母爱的神采,“你把心态放好,乐观点,不要去纠结,耐心的等一等,缺失的记忆会逐渐恢复。”
陈又心情复杂的跟着厉严离开医生办公室,走下扶手电梯,他看着一楼大厅的嘈杂人群,头昏脑胀。
厉严拍拍少年的肩膀,“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拿药。”
陈又坐在附近的椅子上,老是不觉得自己是个病人,这么下去真不行,得重视起来啊。
他唉声叹气,耳边也有个叹气声,是小孩子发出来的,差不多是异口同声。
陈又扭头,旁边是个扎着两个辫子的小女孩,七八岁的模样,头上还戴着红色毛球的发夹。
小女孩也看过来,她先问的,“哥哥,你为什么叹气啊?”
陈又说,“哥哥记性不好,忘记了一些事。”
小女孩说,“那老师肯定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