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模式不知道是什么玩意,耿白只觉得眼前先是一黑,然后又是一白,黑的时候乌漆嘛黑,白的时候一片刺目的亮白,就在他试图睁开眼的时候,脑海里忽然闪过无数蓝紫色的闪电,那些闪电带着一些扭曲的画面,飞快的劈开他眼前的黑和白。
无数画面和无数种声音紊乱复杂的交叠在一起强行塞进他的脑中,这种感觉就像一千台电视机同时播放着剧情,而他必须要全部都记清楚。
“……时代的发展,是ai的必然选择……”
“……科学家发现人类神经元……”
“……第一批测试员已经就位,请下达命令……”
“……研究证明,ai能有效控制犯罪率,在不久的将来……”
耿白试图看清那些画面,却只觉得天旋地转的眩晕,好像自己掉入了龙卷风的漩涡里,浑身上下都被扭曲成了一根麻绳。
强烈的眩晕刺激着他的神经,让耿白眼前发黑,痛苦的快要抓狂。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永远这么晕下去时,眼前的画面忽然停止了。
停止的瞬间,他的眼睛几乎失明,什么都看不清楚,瞳膜上出现大大小小灼伤似的光斑。
耿白狠狠闭了一下眼,这才重新睁开。
四周是静悄悄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这是哪里?
耿白试图回想,脑海中刚刚被强行塞入的画面和声音一股脑的涌了出来,他头疼的闭上眼,整理着那些凌乱的碎片。
渐渐的,清晰的画面和声音浮现出来。
“欢迎进入生物ai时代,我是超级ai系统管理员,首先恭喜你成为第一代生物ai测试员。”
声音的背景画面是一片银白的实验室,里面有许多类人机器人,一些身穿白袍的研究员不断在里面穿梭。
“生物ai的发展,是时代的必然选择,人类机能终将被机械取代,近代科学家发现生物神经元能与电极形成资源再生,这将是ai在能源史上的重要突破。”
耿白脑海中自动播放着这段由画面组成的视频,听着里面科普了一堆关于ai的发展史,他从视频中抓不住重点,只有一个念头浮现出来,这是谁的人工智能项目?政府的?不,不会的,政府办事不是这种风格,应该更加严谨严肃,并且不可能不告而为。
脑海中的画面在强行灌入无数条人工智能的优点和趋势之后,演示画面忽然变成一片空白,几行黑字出现在上面。
明明是脑海中的记忆,耿白却觉得自己犹如是在看电影屏幕一般清晰。
——第一批生物ai测试员已经就位,请各位谨遵超级ai系统规则,努力完成通关,如有违规或通关失败,则驱除ai测试系统,关闭所有感官,恢复死亡状态。重复,如有违规或通关失败,则驱除ai测试系统,关闭所有感官,恢复死亡状态。
生物ai规则如下:
1、不得违反ai系统的一切规则。
2、不得向任何人透露ai系统及生物ai测试员身份。
3、不得破坏生物ai的内部零件,机在人在,机亡人亡,人亡机还在。
耿白还没理解这写都是啥玩意儿,脑海中的视频就断开了,他好像是被从回忆中强行拉扯出来一样,回神之后,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这时,耳边‘叮咚’一声响,周围缓缓亮了起来。
耿白震惊的看着眼前巨大的应用桌面,陷入了呆滞中。
长方形的应用桌面的最上面显示有时间:
2019年5月1日00:30
距离他死亡的时间,仅仅过去了4个半小时。
凌晨,霍沛璋死机了4个半小时的手机忽然自己开机了,他往桌上扫了一眼,没理会,靠在椅子上,沉默的听着业务部门的述职报告。
会议室里的人不多,大概七八个,气氛却十分压抑,已经过了凌晨,却没人敢打瞌睡,神经高度紧绷着,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办公室里独自坐在一端的空降高层霍总身上。
霍总修长的手指搭在桌上,下面压着业务部门新鲜出炉的数据报告。
最后一位部门经理的ppt翻到了末页,他谨慎小心的扭过头,说:“霍总,您的意见是?”
霍沛璋抬起头,俊美的眼眸环顾会议室,声音低沉充满磁性,“今晚将诸位叫回公司,实际上是想认识一下诸位,国内的工作我刚接手,还有许多资料没看完,以后还需诸位协助配合。”
其他人忙道:“不敢不敢,霍总太客气了。”
霍沛璋将手下纸质版报告向前推了一些,看着部门经理,眼底深沉如墨,“临时要数据,诸位准备不全确实情有可原,这些资料我今日不再过目,还请诸位在明晚下班之前整理出一份完整的项目报表交给我,这回时间上还有困难吗?”
他说话极为客气,却让几位部门经理额头出了一层冷汗,他们都是职场上的老油条,立刻就听出这位新领导的意思——数据报表有问题,今天他可以理解,再给一天的时间准备,如果还是像现在这样的交上来,就请用‘情有可原’之外的理由来解释。
几人连声应下,会议这才结束,他们夹着尾巴抱着电脑逃难似的离开会议室,公司里黑漆漆的,只有那间会议室亮着灯,有人回头看了一眼,隔着玻璃墙,他看见新上任的高层领导坐在那里,像深夜的汪洋大海中的一点孤舟。
凌晨三点半,霍沛璋终于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他揉了揉眉心,冲了一杯速溶咖啡,端在手上,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着外面零星的灯火。
巨大的落地窗倒映着男人颀长的身影,漆黑的城市像个漆了油彩的妖怪,带着精彩纷呈的妆容睡了过去,留下一身坑坑洼洼的伤口,等着时间自动去舔舐疗伤。
霍沛璋眉心微皱,又想起了今晚发生的事。
他去拿了手机,想找找有没有关于今晚市府新街持枪劫持人质的事件,之前莫名其妙死机的手机又莫名其妙开了机,触控id在手机重新启动时,要求手动输入密码,霍总输入六个数字。
密码正确,手机‘嗡’的震动一下,跳进了应用桌面。
他没立刻使用手机,而是找到他之前在车上下载的手机软件,怀疑是那个出事的手机软件导致了手机卡壳。
不起眼的图标在手机应用桌面的最后一行上,霍沛璋点了一下,图标没反应,无法启动,他多次尝试,结果依旧一样,霍总想了想,长按图标试图删除。
然而,就像手机里自带的系统软件一样,那个图标的左上角竟没有删除的小叉叉。
这是很奇怪的事,尤其对于iox系统的手机而言,因为这款手机的美帝开发商是绝不会允许流氓软件随意嵌入他们的手机系统的。
霍沛璋对美帝这个系统的了解程度,大概就是回老家的熟悉,他天生敏锐,对计算机系统有着超乎常人的精准,大学期间就曾凭借网际互联中枢编写了一套新系统——类似安卓和iox系统,在高校联盟大赛中一举摘得桂冠。
霍大神的履历表能让每个理工男都望而却步,更可气的是该大神熬夜不秃头,长的还高大俊美,丝毫不给同类活命的机会。
霍沛璋按了两下手机,有心想将手机连接电脑,导出运行代码看看问题出在哪里,但他想了一下,又放弃了,既然手机暂时不影响运行,这个软件就先放着吧,他这次回国,不就是来擦这个软件的屁股。
重新回到应用桌面,霍总点开了浏览器,打开网页,刷了五分钟当地新闻。
没有一丝收获,有关今晚市府新街发生的事,官方渠道和小道消息都被刻意压制了。
深沉的夜色透过落地窗逼进办公室,尽管傍晚十分还惊心动魄生死一线,等过了之后,人被白布盖上,毁坏的汽车被拖走,滚烫的鲜血被擦干,城市又变成万家灯火的温暖港湾。
那个唇角有个小红痣年轻警官就在这么一个夜晚,永远闭上眼,与世界说了再见。
是惊鸿一瞥的第一面,也是无能为力的最后一面。
望着彻夜不熄灭的街灯,霍沛璋忽然感觉到索然无味,他将手机扣在桌子上,重新打开了电脑。
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已经锁屏的手机自己亮起了屏,一串数字被小心翼翼的输入锁屏页面,正是霍总的解锁密码。
应用桌面跳出来,网页也跳出来,光标指在网页搜索框里,输入法好像被人使用一样,一个格子一个格子亮了,几个字做贼似的被敲进了搜索框:
人死后会怎样?
人死后会变成手机吗?
人死了会变成手机打手机游戏吗?
……
没搜索到有价值的东西,字被删除,又迟疑的敲上一句:
我觉得我变成手机了,我是神经病吗?
……
早上六点,早间新闻带着官腔的四平八稳向市民报送了昨晚市府新街一起持枪劫持人质事件,官方报道事件起因于一群跨国抢劫的国际犯罪分子,在抢劫了中国某城市的金店后逃窜,被人民警察当场击毙。
霍沛璋扫了眼逐渐清晰的黎明,昨天下班的人今天依旧要上班,昨天放学的孩子今天还是要上学,忙忙碌碌,辛辛苦苦。
而昨天奋不顾身的青年默默无闻,从此长眠。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霍沛璋拿起手机,想搜索一些关于‘警察’‘牺牲’的字眼,刚解锁,就看见屏幕右上角出现了可怕的一幕——殷红的1%。
然后,这抹红色矜持的让他瞥见之后,就高冷的没电,华丽变身板砖兄,关机去了。
霍沛璋:“......”
如果他还没智障的话,昨天他手机的电池应该在80%以上。
当世界重新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手机开始思考机生了。
首先它从人类最原始的问题开始思考。
我是谁?
我来自哪里?
我要去哪里?
它在茫茫的黑暗中轻而易举就得到了结论。
我是耿白。
我挂了。
如果有地狱的话,像我这种舍身救人好青年肯定是要上天堂的。
但现实是,他没有上天堂,也没有下地狱,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上班了——死了之后,成为了一名莫名其妙的生物ai测试员。
这是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