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汀在辞职之后,终于花光了自己的积蓄,他坐在贴满照片的房间里,周围无数张张允的笑脸在他眼前如招魂的番,似乎只要自己第二天去上班,就还能见到他。
蒋汀注视着那些令人头晕目眩的照片,喃喃道:“被欺骗了,被欺骗了啊。”
他抚摸着这些自己和张允的照片,然后一张一张从墙上撕了下来。
他的心里对张允所描述的未来越发的怀疑,直到现在,已经彻底明白了,这是骗局,就像邪教迷惑神志,就像传销蛊惑人心。他现在打算撕了照片,然后带着行李永远离开江北城。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要先打一个电话。
疗养院的外面有一个男人常常坐在大门口跟院中的护士和医生聊天,他会一边说话,一边注视着自己房间的动静。
这个人是警方派来监视自己的警察,姜琳很清楚,不过她并不在乎,只要能见到自己死去的孩子,她就知足了。
她唇角带着笑,想象着见到孩子的惊喜,在丈夫不能陪伴她的时候,作为小三的自己,孩子就是唯一的慰藉。
电话响了,是一个没有备注名字的号码,姜琳觉得有些眼熟,想了片刻,终于想起来了,这是丈夫侯海曾让她记住的几个号码之一。
——侯海说:“你知道我们有多么幸运吗,无数的选择却偏偏落在了我们的头上,琳琳,第一个登上月球的人至今还名留青史,你男人现在也要成为历史上的名人啦。”
——姜琳抱着四岁半的孩子,满脸都是对丈夫的爱慕,“那你什么时候将我明媒正娶?唯唯都已经这么大了,他最近又在咳嗽,你都不回家。”
——侯海说:“行了行了,别老说这件事,等时机到了,我肯定会给你个名分的。对了,这几个人你好好记着,等我们进去了,有事你找他。”
姜琳接通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她眼睛倏地瞪大,手指攥紧手机,大声道:“你骗我,不可能的,怎么可能,他说那个东西很先进,测试不会有事的,而且他答应我要将唯唯也带进那里面,他说……”
蒋汀坐在地上,墙上是一块一块黏贴的痕迹,身边的塑料袋子塞着照片,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我是高材生,我受了七年的高等教育,却没想到栽到这上面了。”
姜琳的指甲扣着手机,表情扭曲,“你到底在说什么?”
蒋汀说:“他们参加的那项生物智能项目是假的,就像传销的目标人群是需要钱的人,而那些人的目标就是小允这种互联网的工程师,那些人利用了他们的技术,将他们作为试验品,测试自己的系统,但他所谓的系统根本不可能实现,你好好想想,你觉得他们是死了,还是真的神经思维进入到了那些人声称的生物智能系统里?”
“我不知道……”
蒋汀蜷起双腿,“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人联系我,说过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他的头搁到膝盖上,手狠狠挠了挠头皮,先前他给那个找到他的公司领导看的东西是假的,是他自己伪造的,他想张允想的发狂,才自我欺骗,幻想着是他浴火重生回来了。
蒋汀想起张允说过的话,从被选择那天起,他们就是殉道者,古往今来,殉此道成功者,如哥白尼,将成为人类历史的伟人,而失败者,以‘痴傻’二字身败名裂,但凡遭遇人类重大转折,要么隆重的死,要么渺小的活。
“张允说参与这个项目的工程师全球至少有一百位左右,为什么偏偏选择了让他们作为第一批测试员,你有没有想过到底是为什么?”
姜琳脑中一片空白,扶着窗台慢慢蹲到了地上,她没有蒋汀想的多,她只知道她的孩子回不来了。
从收到回信开始,劳文迪就处于高度兴奋中,他的左手边坐着三个人,手中键盘都发出清脆的敲击声,是小岛上的计算机工程师。
伯来推着一辆三层的银色小餐车走过来,上面有红酒和其他饮品。
他将一杯红酒递给劳文迪,但对方没有接,目光直勾勾盯着电脑屏幕,滚动的代码行在他眼底倒影着,像复杂难懂的圣经。
“快好了,就快好了。”劳文迪喃喃自语,神情中隐含疯狂,身旁的工程师似乎和他一样紧张,眉头紧皱,双手在键盘上跳跃。
伯来退到一旁,静静等候,以便需要时能随时照顾到,大约四十分钟后,劳文迪发出一声尖锐的笑,好像弹钢琴般的手离开键盘,停了下来。
“怎么样?出什么事了吗?”伯来问。
劳文迪道:“没什么事,反而系统的问题解决了。”
他垂眼看着自己的指尖,唇角向一旁勾起,“被他猜出来了。”
“什么意思?”
劳文迪:“霍用了哥哥的算法来测试ai系统,他想到了,这个系统的基础框架,确实是依靠哥哥的算法构建的框架。”
劳文迪笑了笑,向后靠在椅背上,意味深长的盯着房间里的其他工程师,说:“想不到他始终是最了解我的人。当他接触生物智能,他就知道五年以来我做了什么,哈哈哈,伯来,他一心回避ai领域,你看,现在还不是要重新回到我身边。
伯来心想,并非是回来,而是站到了对立面,他的记忆中还有霍沛璋五年前的印象,那位冷淡严峻一丝不苟的霍先生知道了身边的麻烦都来自于劳文迪先生,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他自幼长在劳文迪家族,从遇见霍先生开始,似乎还从未见过他大发雷霆的样子。
伯来好奇的问:“他会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