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唐寿就做起了噩梦,梦里吴阿婆躺在破草席上,那张记忆中本应该充满慈祥的面庞此刻因为痛苦而扭曲狰狞。她面色被冻得青白,嘴里不停嘀咕着:“好冷,好冷,我好冷啊……”
“夫郎,夫郎……唐寿。”
唐寿满头大汗的惊醒,靠在熊壮山堡垒般安全的胸膛中大口大口喘息。
“别怕,只是梦魇了。”
唐寿轻轻“嗯”了声,静静靠在熊壮山怀里不知道多久,忽然道:“我想公开盘炕之法,纵然天下可怜人那么多我帮不过来,但还是想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不求别的,但求心安,问心无愧。”
昱朝五两银子就是普通三口之家两年口粮钱,如今土胚被炒到二十两一铺炕,他们盘炕五铺就是一百两。但这个冬天不可能只盘炕五铺,玉林镇上以及玉林镇邻近的几个镇,加起来富人不少,能竞价二十两一铺炕的不多,但愿意出五两银子早一冬盘上炕,过个暖冬的可就不计其数了。
这还只是玉林镇周边的几个镇,东京还并不知道,要是东京那些真正的士家大族知道了这好东西,那么能赚到的银子就不止这个数了。
盘炕之法虽然归根结蒂是他的,但现在他和熊壮山是一家人,这事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事,需得两人都愿意。但这么大一笔银子,百两之数,对于出生农家的熊壮山而言,就如同后世贫民窟里的人突然中了千万,瞬间就从忍饥挨饿,吃糠喝稀变成了千万富翁,日后可以过上穷奢极欲的生活,他的另一半却突然要求他放弃这份财富,就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这是赤.裸.裸的人性考验,哪怕在后世唐寿不知道几十亿的人口中能有几人甘愿放弃。
假设他没有穿到昱朝,而是在后世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他自己都不知道会做出何种选择,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还有没有可能赚到那么多钱,要是放弃了,他又会过成什么狼狈模样。毕竟吃喝要钱,生活要钱,他也要考虑万一有朝一日父母生病了,那时他过得并不好,拿不出这笔医药费,却是因为放弃了那笔巨额金钱他该如何自处,该如何面对他的父母。
而现在他能这么干脆的想要交出盘炕之法,只是因为他是穿越人士,身上占了许多便宜,会很多这里人不会的东西,放弃了这个他还能用别的赚钱。
但这些熊壮山并不知道,他现在的选择似乎就是放弃千万的奢侈,然后前方等待他的是未知不定的茫然未来。极其渺茫的概率会富贵,更多的可能仍旧穷困,生了大病药钱都拿不出。
这是太艰难的抉择,唐寿不可能什么都不说,瞒的死死的就让熊壮山做出选择。他虽不能表露出他穿越人士的身份,但他可以告诉他他手里还有更赚钱的法子,如此熊壮山才有放弃的理由。
唐寿刚要张嘴解释,就听熊壮山铿锵道:“嗯。”即便只是一个字,却有力的可气吞山河。
反倒是唐寿怔愣在当下,呆呆地瞪着他。
熊壮山低头看向怀里傻掉的夫郎,轻轻在他头上亲了下。
“夫郎,这盘炕之法是你想的就是你的,我说过的咱家生意都由你做主,这话并不是随便说说。”糙屠户这会儿似无师自通,打通了任督二脉,说情话极其自然,张口就来。“我最看中的一直都只是你,单纯的只是你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