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玲看她半小时就把里里外外弄干净,不禁佩服,“嫂子干活真利索。”
“在饭店练的。”杜春分擦擦手,拿掉围裙,“不快不行。饭店大部分菜现切现做,几分钟就得出一个菜。”
姜玲想象一下大饭店的厨房,烟雾缭绕,热火朝天:“很辛苦吧?”
杜春分:“干啥不辛苦啊。”抬头看了看太阳,顶多一点钟。
她家离山近,上山下山来回两个小时足够了。
不着急去,杜春分把邵耀宗的旧军装拿出来。
“嫂子这是干啥?”姜玲好奇地问。
杜春分拿起剪刀:“拆了给她们几个做衣裳。”
姜玲:“等着穿吗?”
杜春分微微摇头。
“不等着穿就好。”姜玲看了看肚子,“等这孩子出来,我就有空了。”
杜春分愣了一下,想起她跟姜玲说过做衣服,笑了:“其实我也会。虽然做的不好看,但好歹能穿。”
“啥不好看?”
李慕珍见门开半拉,也没敲就直接进来,“聊啥呢?”
杜春分看过去,她拿着一只鞋底,兜里还装一只没纳的鞋底,“嫂子又给谁做的?”
每次李慕珍来找她唠嗑都拿着鞋底。杜春分本以为是一双,仔细留意,有大有小,看鞋底的宽度,有男有女。
邵耀宗结婚晚。余文龙团长结婚也晚,因为早年连着好几场大战,他回到后方都难,甭说考虑婚姻大事了。
俩人两个孩子,都是男孩。老大到秋才上初中。
李慕珍看了看手里的鞋底:“我婆婆。”
“你婆婆?”杜春分记得李慕珍说过,余团长兄弟好几个,还有几个姐妹,“你那些妯娌呢?”
李慕珍:“她们都忙。”
“不是忙不忙的问题。从这儿寄回去够买双新的。”杜春分前后两个婆婆都不是人,她也不会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李慕珍笑道:“我知道。姜玲也问过我。这不是过些天得回去接孩子吗。”
“你自己回去吗?”姜玲听她的口气像。
李慕珍以前没出来过,可不敢一个人回去。这些日子跟余团长在一块,余团长每天提点她一点,李慕珍觉得自个能行。
李慕珍点一下头:“别说我了。你俩刚才说啥呢?”
姜玲朝杜春分腿上努努嘴,解释给李慕珍听,“嫂子,你说,要是男孩子,穿成啥样都无所谓,反正调皮,穿不干净,也容易破。甜儿她们几个都是小姑娘啊。”正巧甜儿背对着,“嫂子,你看甜儿的裤子。”
李慕珍早就发现了,针线缝的很大。因为不知道谁缝的,一直没敢问。
“春分妹子缝的?”李慕珍皱眉:“咋不给孩子缝密一点?”
杜春分看一眼甜儿和小美,“天气越来越热,过几天就穿不着了。再说,也穿不干净。”
甜儿和小美同时转过身。
杜春分:“说的就是你俩。早上才换的,看看你们的衣服。”
菜地湿漉漉的,没法再往松软的地上一跪堆土丘。几个孩子也没老实。上午坐在堂屋地上玩儿,吃过中午饭靠墙打滚。墙和地被她们几个蹭的,那叫一个锃亮。
甜儿低头看看,很干净。仰头看她娘,哪儿脏啦。
“转过身去。小美,看看姐姐背后。”
小美看看,姐姐穿的黑裤子,可屁股那一块已经变成土色。腿上也有很多泥土。小美抬手给她拍拍,“干净啦。”
杜春分气笑了,“小美,转过来让姐姐看看你的。”
“我也有啊?”小美惊呼。
杜春分:“问你姐。”
小美也不信她娘,身体转过去,脑袋面向她姐。
甜儿吸溜嘴:“好脏啊。”抬手一拍,尘土飞扬。
杜春分:“平平和安安身上也有。”
俩小孩惊得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她们也那么脏。
甜儿和小美把她俩拽过来,姐妹俩同时拍打平平和安安的衣服,平平安安也想看看,顿时被尘土呛得咳嗽。
杜春分问姜玲:“这跟男孩子有啥两样?”
姜玲脱口说:“还不是嫂子你不管。”
杜春分:“四个孩子管得过来吗?”
姜玲语塞。
李慕珍想起她家俩孩子小的时候,经常把她气的脑充血,“管不过来。”
杜春分朝姜玲努一下嘴,“她还没孩子,说再多也没用。”
李慕珍点头:“话虽这样说,可外人不知道。针眼那么大,就不怕别人说你这个当娘的不尽心?”
“谁说谁帮我缝衣裳。”杜春分看向姜玲,“平平和安安的衣服就是她缝的。嫂子,要不回头我把衣服裁好,你帮我缝?”
李慕珍哑然,继而哭笑不得:“还赖上我了?”
“不帮忙,还说我,我欠你的啊?”杜春分挑着眉头问。
李慕珍服了她了,“行,我帮你缝。不过咱先说好,过些天再去网鱼,可得让我跟你一块。”
“行!”杜春分答应的痛快。
离孩子放暑假还早,李慕珍不急着回老家,就把鞋底装衣兜里,“还有几件都拿出来,我帮你拆。”
姜玲道:“我也能帮你拆。”
“就一把剪刀。”杜春分道。
李慕珍:“线头用牙一咬就断了。”
杜春分不爱干缝缝补补的活儿,她俩这么不客气,她就把邵耀宗的旧军装全拿出来。有冬装有夏装,有外套有衬衣。
十几套衣服,看起来一堆,李慕珍惊讶:“这么多?”
“破的也没舍得扔。太破的撕开留着纳鞋底。”杜春分道。
李慕珍不禁啧一声:“小邵可真会过日子。”
“钱给他爹娘了,不会过可不行。”杜春分阴阳怪气地说出来,李慕珍忍不住看姜玲,啥情况啊。
姜玲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
李慕珍试探着问:“给老人点钱,应该的吧?”
“他以前的工资都给他爹娘和平平安安以前那个娘。”俩孩子也在,杜春分没敢说“生母”之类的词,“让他们照顾平平和安安。你看俩孩子瘦的。”
李慕珍不看也知道,“那还给?”
“他那人,在外面可能精明,在家事上糊涂的很。”杜春分摇了摇头。
姜玲不禁问:“这个月工资没给吧?”
杜春分:“廖政委给我了。”
姜玲:“那以后钱都由你拿着。”
李慕珍摇了摇头:“一分不给不现实。再说了,小邵孝顺,也不可能同意。”
杜春分冷笑:“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李慕珍一看她这样,总觉得邵耀宗回来,俩人能打起来。
“春分妹子,那毕竟是生他养他的爹娘。”
杜春分:“生了。没养。要不是邵耀宗命大,早变成一堆白骨。”
姜玲想想邵耀宗的脾气,“邵营长怕你,嫂子好好说,说不定能说通。”
“懒得跟他废话。”杜春分“咔擦”撕开衣服。
姜玲莫名觉得后背发凉,脖子疼。
李慕珍想到杜春分会两下子,“大妹子,老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小邵再咋说,也是咱们部队的军官。”
杜春分不禁转向她,“嫂子想啥呢。多大点事啊。”
李慕珍听出她潜在意思,还不至于动手。
“那你打算咋办?”李慕珍不放心。
杜春分的办法多得很。要是姜玲和李慕珍没忍住,回头跟蔡副营长和余团长一说,传到邵耀宗耳朵里,她可就白忙活了。
“见机行事。嫂子,先不说这些。你们赶紧拆,我等一下上山。”
李慕珍:“螺还没吃,上山干啥?”
“弄些木柴炖螺肉。今儿的天一会儿多云一会儿晴,我估计这几天得下雨。”
李慕珍抬头看了看天,她来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已是乌云遮日。
“难怪我总觉得鞋底潮,没早几天好纳。”李慕珍不禁说。
姜玲没听懂:“潮?”
杜春分:“这边离江近,离海近,天气不好空气里的水汽重。不过这里不是南方,不明显。听我师兄说,在江南沿海,明天下雨,今天屋里的地就潮的没法看。”
“南方我听说过,到处是水。”姜玲道。
杜春分没过去,没法细说,点了点头:“嫂子,你们先弄着,我现在就去?”
“要不要我跟你一块?”李慕珍问。
杜春分:“不用。我又不弄树。”衣服放小板凳上,找根麻绳,“捡点树枝就回来。”转向几个孩子。
“娘,我听话!”甜儿大声说。
杜春分想笑:“行啊你,会抢答了。”
“不抢,娘,娘说个没完。”小孩嫌弃的皱了皱鼻子。
杜春分虚点点她:“回头再收拾你。嫂子,姜玲,麻烦你们了。”
“没事,没事。”杜春分答应带她网鱼,她要不帮她干点什么,心里也别扭的慌。
姜玲也是这样想的:“嫂子,咱们谁跟谁啊。别瞎客气了。”
杜春分不再客气,到山上转一圈,找几棵枯树,爬到树上掰树杈。让她弯腰一点点捡,她才不干。
十多分钟,地上就满了。
杜春分跳下来,码齐,绳子一捆,又过十来分钟就到山脚下。
来回不过一个小时。
姜玲是真服了:“嫂子,你咋干啥都这么利索?”
你要是会两下子,你也利索。
“大妹子不利索,一个人哪能照顾四个孩子。”李慕珍说出来,脸上的笑凝固,不禁指着外面。
姜玲朝外看去,空无一人:“嫂子咋了?”
李慕珍吞口口水,“小杜,快出去看看。”
杜春分把木柴往路上一扔,跑到外面,朝东,啥也没有,转向西,看到四个女人。其中一个人的背影格外眼熟,正是陈月娥。
“是不是?”李慕珍不等她进来就问。
杜春分:“是她。”
家属区能牵动两人神经,还能让李慕珍失色的人,只有陈月娥。
姜玲好奇:“陈月娥又咋了?”
李慕珍看杜春分,因为她不能确定。
杜春分:“没有网抓鱼,改学我们,拎桶捡田螺去了。”
姜玲顿时忍不住担心:“不会被她们祸害光吧?”
“不会。光河这边她们就捡不过来。”杜春分想起什么,扯了扯嘴角。
姜玲:“嫂子笑啥呢?”
笑陈月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