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半黑,风半高,宫墙之外,京师街头,干净的青石板路上,岳煜和沈澜清,一个重度路痴和一个轻度雀盲眼,沉默对望。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路痴岳煜面不改色地挑刺儿:“沈卿是在等朕给你带路?”
“臣不敢。”
前世,沈澜清从未有过与岳煜单独出行的经历,每次出行都有随从侍卫前后打点,岳煜又是个能装腔作势的,因此,即便是亲近似沈澜清,一连二十几载也没能发现岳煜这短处。
所以,沈澜清杵在那不动弹,还真不是成心的,他只是在纠结自己个儿的轻度雀盲眼。
月光不明亮,身边没沈义,只有个爱挑刺的帝王,沈澜清不敢出差错,只好掏出两颗如李子般大小的淡蓝色珠子,将其中一颗奉给岳煜:“夜深路黑,陛下拿这珠子照个亮吧。”
岳煜拿过珠子端量了一眼,意味不明地感叹:“朕十岁生日时,父皇也曾赏给朕一颗这等品色的夜明珠。”
“……”
“朕那颗珠子本是一套,拢共十二颗,乃父皇登基时郑国恭亲王送的贺礼,父皇赏给三位皇伯父每人三颗,自己留了三颗……”
“……”沈澜清大觉不妙。
果然,岳煜总结性低叹:“没想到沈卿一下就拿出来两颗,沈家真是豪富。”
“臣惶恐。”您可千万别惦记着用沈家充盈国库,“沈家可没这等稀罕玩意儿,臣这两颗珠子是家师赐的。”
“令师着实慷慨。”
“陛下所言甚是,家师慈爱。”慷慨的是他家那口子,白先生见他轻微夜盲,便随手赏给他和沈义每人两个珠子当灯笼使的。
“看来令师是真心疼爱你。”
“陛下所言甚是。”奇葩师父总是让人又疼又爱。
“令师的家资竟然比百余年的世家还要丰厚,真是稀奇。”
“陛下所言……”沈澜清一个分神,漏看了脚下一块石头,猛地一个趔趄。
岳煜托住沈澜清的手臂,敛起眼中笑意,挑眉狐疑地睨向沈澜清:“沈卿,慌甚么?”
“……”沈澜清郁卒,“陛下明鉴,臣只是轻度雀目,没看清脚下石子儿。”
岳煜不置可否,走了两步,突然甩了下宽大的袖子:“拽着,朕赏你的。”
“……”陛下,您真慷慨,赏臣一只袖子。
沈澜清躬身谢恩,不客气地拽住了小气帝王赏的袖子,由着小气帝王带路,他只管低头看路面躲石子儿。
“花前月下……”第三次路过同一户宅子墙头探出来的玉兰花枝时,岳煜摆了下沈澜清拽着的袖子,一本正经地问,“沈卿,咱们这样像不像话本儿里的私奔桥段?”
“陛下,您若是赏完了这株玉兰,咱便去对街的安亲王府,可使得?”沈澜清无奈地垂下眼睑,嘴角剧烈抽搐——真没想到,圣上竟然是个路痴!
第11章 安王岳晅
子时一刻(晚十一点十五分),路痴岳煜和夜盲沈澜清终于到了安亲王府门前。
进府前,岳煜似是良心发现,仰头打量着鎏金的匾额:“沈卿。”
“臣在。”
“摄政王有三好,好金玉,好美色,好美言……”岳煜将淡蓝色地珠子收进袖子,回头,弯起嘴角,“所以,收好你的珠子。”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