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盘棋,恐怕自先皇三子封亲王、赐封地于北扬州那日起便已悄然开了局。
分权,逼反,平逆……
占着大义圈了世袭罔替的亲王,坑了二十万大郑水师,自此,两国间那条界河于大岳将士而言,便形同虚设,只要君主愿意,随时都能挥刀南下,一统山河。
岳贤,岳渊,甚至是他沈澜清,不过是狐狸爪下随意摆弄的棋……
若果真如此,前世他那番竭尽忠诚便真的成了笑话,难怪前世时吾君总是对他竭尽心力的效忠有着百般不屑万般恼怒……
沈澜清赤裸裸地盯着岳暤,眸光连闪,岳暤唇角掀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嘲弄:“显见是你徒弟,也跟你一样礼数全被狼叼走了。”
“啊!圣宗陛下果然圣明,一看便知道我家徒弟的礼数都被你家儿子给叼走了……”肆意地笑着耸了耸肩,岳昀抬手给了沈澜清一个后脖篓子,“傻徒弟,别给我丢人现眼了,去,给你家公爹敬茶。”
“啧!三弟,你就别难为小沈大人了,茶早就敬过了,四弟也喝了……”安王岳晅最喜欢看他们兄弟二人上演兄弟阋于墙的戏码,索性便故意将先皇说成了逸王的弟弟,跟着添油加醋,“只是,茶虽然喝了,四弟却小气巴拉拉的,没舍得给你徒弟见面礼。”
“这种事他确实做得出来,不过……”岳昀挑眉看向安王岳晅,似笑非笑,“大哥,我劝您还是省省,有那精力不如多想想怎么救二哥,无需在这费劲巴力地挑唆我跟岳暤,我俩就是争出脑浆子来,对上你,照旧是二对一,而且……”
“今昔不同往日,您那位师兄可是跟我家岳暤穿一条裤子了,到时候还会不会站在你那一边儿……嘿!”
“兴许就三对一了呐!”
“不会。”依旧是藏蓝色的袍子,同色布条绑着发,云无涯无声地出现在帐内,木着脸握着他那把破刀,眼中泛着显而易见的兴奋,“郑当闲,过一场。”
“无涯,别忘了你答应过我……”岳暤不紧不慢地开口阻拦,云无涯头也未回,直接打断了岳暤的话头,理所当然地道,“你和无名也一起。”
月无名,安王岳晅避难时的化名。
拦不住云无涯,岳暤冷飕飕地盯向安王岳晅——不想他伤势加重,就赶紧拒绝。
“……”安王岳晅扶额,“师兄,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
“别废话。”云无涯不悦地拧眉,“郑当闲,拔剑。”
“……”
乱了,全乱了。
原来宫闱传闻也有靠谱的,看现下这情形,他们私底下传言先皇,哦不,是太上皇,恐怕当初太上皇真的是机关算尽才保住了那套田黄冻石文房用具里的一小方镇纸……
别说四王相聚,便看如今仅是先皇,安王,逸王加一个云先生便乱成了这样,若是再添上一个睿王……
手落入了温热的掌心,自纷乱的思绪中回神,沈澜清当先想起的竟是那段宫闱传闻,不禁摇头失笑。
事显见是议不成了,不如带着他的沈卿先行避开这场诡异的风波,免得遭受池鱼之灾。
岳煜无声的攥紧沈澜清的手,不着痕迹地缓缓向帐外挪动,边挪边传音入密,含着笑揶揄:“沈卿胆子倒真是愈发大了,竟敢当着面笑他们,你就不怕父皇他们四个立马放下成见,联手收拾你?”
“……”还别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稍微想象了一番那副场景,眼尾紧跟着便抖了抖。
沈澜清回握住吾君的手,也不去解释方才笑的不是当下的剑拔弩张,同样传音入密,平静而笃定地道,“有陛下给臣撑腰,臣怕什么?”
“此话虽合朕心意,然,朕不能不提醒你……”岳煜瞄了一眼对峙的父皇、伯父和师父,又扫了一眼同样拽着岳贤悄默声往门口挪的靖王岳灿,“他们四位,不管哪位打定了主意要收拾你,朕都不能拦着……”
沈澜清敛笑,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声:“臣知道。”
紧了紧掌心,岳煜微微弯起唇角,低笑:“不过沈卿且放宽心,若真有那时候,朕自会陪你一起挨着。”
“陛下,且先别急着往嘴上抹蜜……”沈澜清扬起眉眼,睨视君主,“今日这连番的事故,闹得臣心底里迷惑的很。看眼下这情景,想必也议不成事了,不如先离了这御帐……”
“娘子又想审问为夫?”暧昧地揶揄着打断了沈澜清的话头,岳煜心情愉悦地扬起了唇角,“那可得好生找一处视野开阔,光线充足,却又背风人少的好地场儿。”
第72章 师父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