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边的庄户也附和道:“小的家里也供了舍人的长生牌位,不过在家供着香火稀薄,就不如索性盖个庙……”
卧槽,生祠是人人能立的吗?宋时脑子里顿时浮现了魏忠贤前辈的下场,吓得直接站了起来,连连挥手:“不可如此!我一个寻常书生,哪里当得起人供奉?这官田里也不能胡乱建庙!”
武平县搞淫祠的风气相当浓厚,得个狐狸精、五通神都得建祠供奉,宋时不许他们盖庙,众人还有许多遗憾。
桓凌在旁忍着笑意看他,替他解围道:“朝廷不许给官员建生祠,你们虽是一片好意,真建起来却要连累宋大人为难了。若真有心回报大人,日后勤力耕织,按时纳钱粮就是了。”
他虽然穿着普通书生的衣服,却有几分官员才有的威严气派,跟宋时这位亲民的小舍人不同,说出话来就叫人下意识遵从。
庄家们唯唯应声,又叹了几声可惜。宋时笑着安慰他们:“咱们父子都是普通人,建祠供起来岂不是要折了福气?你们若是真感激家父当日派人救灾治水,愿意捐善款报答的,来日这边清丈好了田地,县里或者能拨一块地建个社学。你众人捐些石灰木料,帮着修好了学校,县里再拨块学田供老师们的日用,你们家里的小子们就方便读书了。”
福建这地方的风俗就是好读书。
虽然也好诉讼、好打架,但这些缺陷都遮掩不了文风盛的优点。哪怕再穷的人家,挤出几个钱来也要送孩子到社学读几本蒙训、杂字,好送到城里当伙计。
听说县里要给他们这片乡里建社学、辟学田、请先生来教孩子读书,就连原先托庇在王家门庭下的庄户们都悄悄倒向了宋时。王家要他们盯着县里清整田地,故意冲撞丈量田亩的队伍,最好伤上几个人碰瓷,这些庄户也不肯用心,倒像是又一批护卫似的远远围着他们。
隔几日晚间要收工时,忽然有个短衣包头的农妇拦住他们,提着篮子卖新摘的龙眼。福建的龙眼极甜,核又小,大伙儿干完一天活,正要吃些水果解渴,宋时便要连篮子一起买了。
那妇人双手捧着篮子,恭恭敬敬地说:“这是小妇人亲手摘的,保证干干净净,个个都好,小妇人拿给舍人看,不好的不敢要钱。”
靠近宋时后,却回头望了望四周,低声道:“小妇人是王家庄户的老婆,有事来秉报舍人知道。王家几位管事老爷商议着等舍人回去,就要偷偷地重画地界,挪你们立的界碑。还说,还说宋大人官儿做不长久,等你们去了,将来这地方还是王家的……”
桓凌长眉微皱,觉着这话有些不对——这不是等着宋大人考满后转迁的说法,倒像是预知道宋家不久就要离开似的。
到底是武平这边的势家要对宋世伯和时哥儿不利,还是桓家又闹什么事了?
……不论如何,他在武平已经受用了足够久的逍遥日子,也该去府里担任那个可以庇护宋家的官职了。
第24章
一个王家门下的农妇都有觉悟向自己揭发他们的恶行,可见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