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上官开例会,下头文书、衙差不用开,也得知道他这新知府的规矩。知道了他的规矩再犯错的,就别怪他从重纠罚了。
那名书吏深深点头,捧着堂规回到礼房,交待了新堂规之事,与房里同僚一道抄写,抄好的便先送往几位大人手中。
赵同知口中发苦,偷偷拉出两位同僚,趁大人正在衙中批复公文,三人偷偷交流了一番:这位宋府尊外表看着像个不染世俗的山中高士似的,管起事来怎么这样严?
难不成这是翰林院的规矩,他从京里学来,就拿到了这小小的汉中府衙?
苑通判啧啧叹道:“何时听说过翰林院规矩严的?翰林不都是名士才子,不沾俗务,成日做诗会、文会,在院中养望的么?”
这只怕是宋三元自家的规矩严。
不信看看桓御史到本地这些日子,不也成日关在府里办差,只偶尔随周王巡视本府几处卫所屯堡么?他也是二甲前十名的进士,曾在讲学大会上扬名福建的人物,若非家里管的严,岂能不爱与前辈们喝酒、游江、讲学、赋诗?
必定是宋大人驯夫有方!
赵同知年长几岁,资历更深,深沉地摇头:“这也未必。二位贤弟想想,桓大人是御史出身,都察院是什么地方?是规劝天子、纠察百官风纪之所,定然比才子汇聚的翰林院规矩严整。我看是桓大人家法森严,管得宋大人自然成习惯了。”
早晚请安报备,岂不是做丈夫的本份?若不然怎么是宋大人晚上散了衙去寻桓大人,不是桓大人上门来服侍宋大人呢?
这两位大人同气相合,惧内惧得光明正大,只一位程通判不大惧内,说了句公道话:“或许宋大人这般行事不是家里定的规矩,就只为了将汉中治得更好,叫周王看在眼里呢?”
两位上官怜悯地睨了他一眼,仿佛在可怜他不懂闺房之乐。
赵大人亲自给他解释道:“宋大人家中就是有万般规矩,如今出京在外,父母都不在堂,岂有不想松快松快的?何必定要按时点卯、散衙?必定是桓大人管得严,定要他在周王面前给自己挣个面子,他才定出这些规矩来。”
三人想起府尊交待的“计划书”就头疼,只能靠这种议论聊以散闷。正在同知厅里说话,外头差役忽来敲门,说了声“宋大人”。
三位大人齐齐闭了嘴,又羞愧又紧张,不觉双颊泛红,动作都有些僵硬。幸好门外很快传来了下一句:“宋大人要带工房俞书办去查看修缮周王府的砖料、泥灰烧制进程,请同知大人代掌府中事务。”
赵同知应了一声,长长吐了口气,低叹道:“果然不可背后议论人是非。唉,宋大人真是雷厉风行之人,这就出城查看砖窑去了,恐怕到五天后也得紧着催咱们要文书,还是早些赶出来吧,例会上人多,若拿不出来可太失面子了。”
三人心有戚戚,各自回到二堂,拿着宋大人赠的红头稿纸发愁,宋大人却踏着大好春光,带着书办、本府在班的石匠、泥瓦匠,往城北石堰寺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