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开发区在府城西南,他们的新书院定要设在离城稍近些的地方,回程路上听着噪音,仔细观察着叶面上的浮尘便知道了。
煤炭燃烧的黑烟和寻常林间树叶所承的尘土颜色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二人唤上同样纱巾蒙脸的差役们牵马出门,顺着小路往府城走。
园区上方烟尘蔽天,呼吸间都是一股土味,便是出了厂区也不能急着摘纱巾。一行人从官老爷到衙差都带着黑纱,出行仪仗的牌子都不好意思打起来,都叫差役们拖在身后藏着,恨不能连身上的官皮都扒了,别有人出来认出他们才好。
唯有宋大人是个见过世面的,知道这种纱巾曾经风靡世界几十年,受到广大女性欢迎,满大郑都找不出第二款这么时尚的配饰了。
他紧裹着那条黑底红花的纱巾,意气风发地走在最前头,桓凌闲闲随行,隔着纱巾看向他,细看着那一团黑的纱巾下微扬的下巴,与他眉眼间骄阳般灼灼的光彩。
颜色朦胧,像是隔着一面久未打磨的旧铜镜里观人,似真非真。
但这朦胧又有朦胧的妙处。
他头上罩着这么一片黑纱,便走在日头底下,也能想怎么看就怎么看,看着他心里喜欢,就能顺着心意笑出来。不必顾忌别人眼光,不必压制自己的神情,只为维持右佥都御史的体面。
他们两人并肩而行,一个看叶一个看人,一头走一头观察着烟尘、噪声污染范围,挑选地形舒阔平坦,可以建书院的佳处。而随行的差役们只怕自己蒙头盖脸的像贼,都挤在两位大人和座骑身后,低头缩项、踽踽而行。
偶尔抬头,看见老爷们顾盼洒脱的样子,都得发自内心是敬仰:不愧是朝堂出来,见过世面的大人物,蒙着头脸也不碍人家一身名士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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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经济园区这烟柱升起来,便是日夜不熄,虽然燃起的时间不长,却俨然成了汉江一景。
上下游渔船、汉江府货船与拉纤的纤夫都认得那烟在何处,遥遥看见江边烟柱冲天,便认得离府城还有多远。便是从外地远来的船只,到这汉水上都会从卖水、卖菜饭的小舟上听到那几道烟柱的故事。
那是他们汉中知府为了收容北地逃来的流民,特地建了个“经济中心”,沿江建了好多房子、灰窑、煤窑、砖窑……日夜开工,无论何时船经过那里,都能听见砸石的声音从岸边传来。
特别是从上游沔江而下的船,经过那个“经济中心”的所在,能清楚看见矗立在水中巨大的木制水车、水碓、水磨等物轰然运转。
船上的客人听了这消息都觉得新鲜,争相追问那些小船船主:“那‘经济中心’是什么,里头建的是什么作坊,怎地有那些高大的烟柱?汉中知府收容那些流民,不怕供不上口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