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明见势不对, 急忙拉了他一把:“浅川兄?”
陆浅川倏然回神, 转头看向他, 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澄明吓了一跳,心知自己可能说错话了,但眼下正是多事之秋, 他自己尚且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还有闲心关注陆浅川的小心思。
陆浅川僵着脸点了点头:“我会知会外面的兄弟的。”
澄明心中叹气,知道万灵宗一众师兄弟向来感情笃深, 若换成别人, 他恐怕还要顾及对方是否会掩饰护短,但陆浅川名声在外, 他倒是很相信这位正直严谨的同修。
他不再多说, 留给陆浅川时间由着他静静思考。
脑海中的声音一时沉寂下去, 陆浅川本就被豁开口子嗖嗖透风的小心脏更加煎熬。
万灵宗只有言灵宫一支司控制之术,三位殿主中又有两位曾被他和莫沉渊怀疑过。而孙幽澜与莫沉渊走得极近, 私交甚笃,两年间早已洗清了嫌疑。
那剩下的, 便是他最想相信却最能给他打击的。
方士诺。
他关照了整整两年的小师弟,根据澄明的话,成了万灵宗上下最值得怀疑的人。
他一时没了主意, 韶疏怕他想不开钻牛角尖,出声问道:“你怎么想?”
陆浅川苦笑:“前辈觉得呢?”
韶疏“唔”了一声,难得有些犹豫:“若真像他所说,你那个小师弟恐怕有点问题,但你又如何确信,这人所言皆非虚话呢?”
陆浅川经他提醒,一个激灵,悄悄看了一眼情况愈发不好的澄明。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澄明的身体已经如此惨烈,他摸着良心也不该有这样的怀疑,但最近发生的怪事实在太多,陆浅川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韶疏接着道:“他也说了,雪城里会通灵术的只有他一个,那秦御风和胡莽争斗时,他也在现场,难道他自己就没嫌疑了?”
陆浅川捏着自己的左眉骨,头疼道:“可若真的是他,方才的一席话又是为了什么?”
韶疏道:“挑拨离间,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他顿了顿,又怕陆浅川过于相信自己,迅速补充:“我说的这些都只能算是一种情况,在真相还未知的情况下,不管谁跟你说什么,你都得自己多留意。”
陆浅川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时,他那声音里尽是不可一世的张狂霸气,经过两年的打磨,狂傲的一代魔君终于磨成了苦口婆心的老妈子。
陆浅川苦中作乐地笑了出来。
也罢,车到山前必有路,别人都不可信,燕子安总归没有问题,他把消息都递给燕子安,提醒他城外的事情都小心一些便是。
陆浅川想着,便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小纸人,淡蓝色的灵光闪过,心中想的话都被他封进了纸人里,他手一扬,纸人像有自己的意识似的,在空中扑棱着两条又短又粗的纸胳膊,很快飞走了。
他们在队伍最后面,除了澄明,没有人注意到他这点小动作。
陆浅川松了口气,和澄明互相点头示意,一转头,看到了斜前方正悄悄回头看他的莫沉渊。
莫沉渊的表情很是从容淡定,对他方才的小动作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讶,似乎只是很随意地转了个头,很随意地一不小心被他抓了个正着,又很随意地转了回去。
陆浅川:“……”
他自我安慰地想:“被沉渊看到,总比被别人看到强,看到就看到吧。”
众人走过一些低矮的房屋,越向前走,越觉得房屋鳞次栉比,街道四通八达、井然有序。
齐择骅抬手止住了众人的脚步,警惕地观察一番四周,沉声道:“小心有诈。”
澄明这时已经是强弩之末,陆浅川看得出他分明是在撑着最后一丝清明,打算陪他们走完这段路,他想伸手扶一下这位刚认识的兄弟,手指动了动,又缩回了袖子里——
将心比心,如果是他变成了这副模样,哪怕撑着最后一口气,也不想接受别人好意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