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拇指搓着下巴,视线在莫沉渊身上来回打转:“我记得清清楚楚,上次咱俩见面时,你还一副要打我一顿的表情,几年功夫变这么乖了?”

莫沉渊背上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也想起了几年以前,在雪城的鬼森林中,他和韶疏曾见过一面,那时他出言不逊,高傲得很。

他一时心绪翻涌,只恨自己年少莽撞不知事,素日里舌灿如莲,在这一刻却丢盔弃甲,好不狼狈。

卢风逸哈哈笑着捶了韶疏一记,轻巧解围:“几年前的旧账了吧,兄长还真舍得为难小辈,这话让人家怎么接?”

陆浅川抿唇,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微笑,显然也是想起了当年的争执。

韶疏还想再念叨几句,卢风逸看不惯他欺压小辈,拍了拍他的肩,向着燕子安紧闭的书房门使了一个眼色。

韶疏立马噤声。

识时务者为俊杰,前代魔君无疑是俊杰中的俊杰。

陆浅川继续抿嘴憋笑,对韶疏道:“那晚辈就先送到这里。”

卢风逸揽过陆浅川的肩,冲韶疏友好道别:“我跟着浅川去别的地方先转转,你一鼓作气,别让我失望啊。”

韶疏犹自有些犹豫,一只脚迈出去,另一只脚半天没有跟上。卢风逸看得着急,直接自后面推了他一把:“快进去吧!”

莫沉渊划出的结界还没有消失,燕子安坐在一圈与世隔绝的红光中,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怅然还是缅怀。

手中的茶盏早已冷得不成样子,他却维持着端茶的动作,一直没有变化。

他注视着手中淡绿色的茶水,眼中愁绪无论如何也消不掉,良久,他轻叹口气,准备起身倒掉这杯冷茶。

一个人影就在这时趔趔趄趄地闯了进来。

韶疏在心里杀了卢风逸无数次,咬牙切齿地抬起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掀起无限波澜的眼瞳中。

燕子安:“……”

韶疏:“……”

事出突然,两相无言。

韶疏在那双熟悉的墨黑色眼瞳中呆立许久,倏然回魂,起身整了整被卢风逸揽出褶皱的衣服。

燕子安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像是连同手上的茶水一起凝成了一座俊美人像,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韶疏在陆浅川身体里时,几乎每天都要见到他,对燕子安这些年的变化一点都不陌生。

他也无数次幻想过,有朝一日两人再次相见,他应该做出怎样的动作表情面对好久不见的旧日恋人。

可真到了这一天,几年的准备,上千种计划,他无数或浪漫或感伤的幻想,全部都毁在卢风逸十分哥俩好的一推里。

他杀卢风逸。

韶疏尴尬了半晌,以拳掩唇轻咳一声,双手负在身后,眼神四下乱瞟:“这是一个意外。”

燕子安这里的布置和他从陆浅川身体里看到的没什么变化,他扫视一圈,实在找不到什么自欺欺人的理由了,只好深吸一口气壮胆,准备将自己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从头到尾交代一遍。

上好的茶盏跌落至地上,瓷器破碎的清脆声响中,预备长篇大论的前代魔君蓦地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燕子安多年谨慎自持,几乎从未失态过,此时却不能自已地紧紧抱住他,力道大得恨不能两人融为一体一般。

“回来就好。”他近乎虔诚地低声喃喃,“回来就好。”

韶疏想好的说辞倒流回心里,带起了一股温暖的酸楚。他伸出手,用力回抱住燕子安,嘴唇轻轻吻去他面上的湿意:“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