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文岳清楚知道自己又在梦魇,却始终无法走出这个逼真至极的梦境。

这里是他最熟悉不过的万灵宗,不同寻常的是,从山门到宗主办公的大殿,到处都是一片素白之色。

他缓缓走进停放历代列祖列宗牌位的万灵殿,不出所料地看到了一头扎眼的白发。

“大师兄。”

燕子安听到声响,转过头。

他的面色苍白至极,眼睛却是通红的,从华文岳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看到他眼中的红血丝,以及那一点强自压下去的泪意。

华文岳垂下眼,强迫自己不去看这样憔悴无力的燕子安。

两人半晌无话,空气焦灼间,燕子安率先开口道:“过来吧,小点声,别吵到师父。”

他的声音沙哑且粗粝,听起来像是牛角磨在山间岩石上的声音。华文岳心尖一颤,老老实实地走过去,跪在他身边。

他们两人皆是一身缟素,不言不语地跪在一起,仿佛两根戳在师父棺椁前的白蜡烛。

华文岳目视前方,轻声道:“我来守着,你去歇歇吧。”

燕子安摇头:“我不累。”

又是半晌无话。

华文岳低下头,自嘲地讪笑一声,心想:“我傻了吗,在自己的梦里,我为什么还是不知道怎么和他讲话?”

他盯着眼前的青石地面,忽然道:“过去的就过去吧,没有人怪你。”

“我也不怪你了。”他在心里补充。

燕子安的身体一僵,彻底成了一根不会动弹的蜡烛,他开口,声音依旧嘶哑不堪:“你都知道了?”

华文岳耷拉着脑袋:“一点不漏。”

燕子安愣愣地看了他半晌,跪得笔直的身体陡然向下一沉,直接坐到了腿上。

“知道也好,”他也不知道在安慰谁,自言自语道,“知道也好。”

沉默片刻,他道:“我本来想,等你长大一些,我们再告诉你这些事,没想到……”

他神情复杂地停顿一阵,面上带了些许无奈:“我怎么忘记了,文岳一直最有本事了。”

华文岳此时不过十几岁的少年模样,闻言嗤笑一声,说不出的讽刺。

他心想:“是啊,本事大到和师兄对着干,差点就真的叛离宗门了。”

他抬起头,正好看进燕子安布满血丝的眼睛里,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有一次我去你房间找你,正好撞到魔君从里面出来。”

燕子安瞬间怔住。

华文岳微微别开脸,慢吞吞地说:“那时我觉得,很失望——好像我一直以来最最崇拜的人,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好。”

燕子安抿紧唇。

“在那之前,我和师父学预测之法,心中便隐隐有些预感:宗门里会出一个和魔族暗通款曲的人,但我没想到,那个人会是我最为敬爱的大师兄。”

燕子安低下头,声音艰涩得像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对不起。”

华文岳自嘲地笑笑:“没什么可对不起的,这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是我非要拿一个完美大师兄的框架看你,甚至疯魔到看不得你有一点出框的举动。”

燕子安道:“可若不是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