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们来讲,百年甚至千年,也许只是弹指一瞬间的事,可人并非如此,一年就足够发生许多事情了,十年已是很漫长的光阴,二十年简直是一个人的半生了。”容丹轻声道,她看着玄解平静的神态,微微笑了笑,“你不明白,对吧?”
玄解说:“你说人总有许多节要过,那岂不是忙忙碌碌,每日都在过节?”
“并不是那样的。”容丹哑然失笑,“其实真正要过的只有几个特定的节日,大多数时候女子还不可出现。女子们真正能过的只有乞巧节与过年,乞巧节时大家会做许多好吃的糖饼,过年时则有丰盛的食物,我与母亲相依为命,家中贫苦,有时候只能到过年时才能沾点荤腥,我娘亲舍不得吃,就全留给我。”
“我小时候不懂事,见着路上卖什么糖葫芦与布偶,总闹着要;后来长大些懂事些了,偶尔仍会眼馋那些胭脂水粉、漂亮衣裳。”容丹淡淡道,“我娘亲总会给我最好的,即便家中什么都没有,她知道我想要新衣服穿,便连夜赶工织布,换得些钱,去买匹布来给我裁制。”
玄解奇道:“你娘既织布,又为什么要换了钱再去买布?”
容丹失笑道:“那哪是我们这些穷苦人家的姑娘能穿的,便是过我们的手,那些管事的都要我们小心万分,整日耳提面命这些布匹的价钱,我那时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些布一旦出了差错就是卖了我们也赔不起。”
“那你娘必然对你很好了。”玄解说道,而后微微皱了皱眉,“倩娘说沧玉对我不好,是因为他不似你娘对你这般对我用心吗?”
容丹稍稍一怔,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没办法给你答案,玄解,你不明白感情是怎么一回事,我心中对沧玉十分愧疚,且不说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纵然的确有,无论是真是假,我都是分辨不出来的,因为我不能不敢也不愿意谴责他,即便你问我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我也会为此找出许多借口,这就是愧疚。”
与当年不同,如今的容丹已经成熟了许多,她变得沉稳许多,少女时的锐气稍稍褪去了些,与霖雍在一起后,她的自卑与自信同时增长,处理人情世故的手段更是与日俱增。然而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无论容丹多么想掌控自己的人生,命运都推着她依靠男人,她无力反抗。
就如无力反抗这孤独跟恐惧,使得容丹对于唯一愿意与自己说话的玄解如此耐心而温柔。
玄解像是有点想笑,可没有真正笑出来,那张端丽而过分薄情的脸此刻看起来简直像是在讽刺容丹。
最初容丹的确误会过,可后来她就意识到玄解只是不明白这些东西,亦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
这同时也是容丹如今说话直截了当的原因。
“是么。”玄解平淡道,“那便不说他,你再与我说说江南吧。”
江南……
江南有许多值得说道的东西,有在明媚春光中扑蝶嬉笑的大家闺秀、有走街串巷的小贩、有各种各样的腌菜坛子、有洗不净的衣裳、有唱不完的歌、有甜腻腻的糖与云片糕、有绵绵的春雨、有各色的纸伞……
这些支离破碎的记忆里,总是有个美丽温婉的女子牵着个小女孩在漫长的青石小巷中缓缓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