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丹凤漫不经心地开了口,她或者说他在说话时,总是叫人很难发觉到底是意味着什么,轻慢又隐含笑意的声音似是赞许,又似是轻蔑:“倘若死是这般轻而易举的事,那么它便不叫作死了。”
她不是这个意思。
沧玉模模糊糊地想,尽管他自己都不太明白,可隐约之间他知道白棉并非是奢望着白维岳醒来,再与自己团圆,她只是舍不得,舍不得安眠的父亲再度被惊扰。
蛛女稍稍避开了白棉,她显然还是有些忌惮瘟女的威力,八条长长的腿密密麻麻地蔓延上棺材,锋利如刀刃的前脚微微扬起,毫不迟疑地切开了白维岳的胸膛。
在那一瞬间白棉的眼睛瞬间从悲哀到惊恐,她突然尖叫了起来:“不——!”
沧玉几乎没来得及反应,只不过一息之间,白维岳胸膛未流淌出的鲜血在这一刻从白棉的胸口涌了出来,瘟疫的瘴气瞬间弥漫开,蛛女被推到了地上去。而白棉的胸膛处没入了一把黑雾凝结的利刃,将她彻底切开穿透。
瘟神的血与人类并无任何区别,暗红色的鲜血洇出雪白的衣物,缓缓流淌下去,如同粘稠的蜂蜜被倾倒,沾惹了尘灰。
“白姑娘——”沧玉冲了上去,却被玄解拦了下来。
异兽冷冰冰地看着他:“别碰她,你会死的。”
容丹像是一下子被惊呆了,她茫然而不知所措地往前走了两步,被辞丹凤抓住了胳膊,她下意识扭过头去,而妖王只是颇为平静地摇了摇头,她只好呆立在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沧玉一时哑然,只能看着玄解走上前去,将白棉的上半身抱了起来,那柄黑雾般的刀刃大概又割开了哪里的脏器,白棉的口中同样流出鲜血来,她紧紧抓住了玄解,泪眼婆娑,未曾想到撕裂是如此痛苦,死亡是如此可怖,她抓住玄解的衣服,被血噎住了喉咙,只能勉强挣扎着抓住玄解,泪水不断涌出:“我……我不是……只能做坏事……对不对。”
白棉的声音又轻又小,她其实已经看不太清楚玄解了,血流失的速度远超出任何人 的想象,她冰冷得像团雪,可没有谁能上前去。
她还有很多很多话想说,可最后挣扎出来的,却只有这一句话。
沧玉看着鲜血无声染红了地面,慢慢扩散开来,玄解的存在似是给了这个小姑娘最后的安慰,她什么都没有再说,泪光闪烁,从未体验过的痛苦驾凌身躯,白棉觉得寒冷在不断席卷,没等来玄解的赞同或是否决,她的力气随着流失的血液一同消失,无声无息地垂落下去,那双明亮的眼睛慢慢失去了光彩。
她泪盈于睫,瞳孔彻底扩散开,安静无声地死去了。
白棉死得近乎草率,世界上的事大概多是这么荒诞可笑的,她莫名其妙凋谢于此,以杀戮为生的瘟神最后竟是为救毫不相关的妖怪而死,任是谁都猜不到结局会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