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奕说:“我高中的老师帮我参谋过,已经申请了助学贷款。”会在毕业之后才开始计算利息,“还有,我找了几分家教的兼职。”那时候他看魏老师等人,手上拎着水果,很认真,说,“老师,我永远记得你们当时为我做的事。以后,我也会这样帮助其他人的。”
魏玉涵等人感慨万千。执教多年,她们遇到过太多太多学生,也曾有过自问这份职业是否有意义的时候。但亲眼看着学生们成长为更好的、对社会有用的人,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钟奕的事,一时成了同事圈子里的美谈。
后来钟奕真正进入大学,第一年寒假,来请她们吃饭。半年过去,他便骤然成长许多,染上真正自信的光彩。
如今想来,兴许也有男友的影响。
听闻对方在国际部就读,老师们稍稍放心。钟奕已经够努力、也够不容易。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相互喜欢的人,如果对方家长棒打鸳鸯——棒打鸳鸳——她们光是想想,都要捏一把冷汗。而能把孩子送进国际部的家长,别的不说,思想上大约会开放一点。
几番心思转过,老师们一起露出笑脸。
魏老师主动说:“以后有机会,也给老师们看看那个孩子。”
钟奕抿唇笑了下,说:“当然。”
……
……
从饭店出来时,还是下午。钟奕想一想,觉得池珺正忙,大约没时间看消息,便先没有联系对方。
他缓缓走在海城街上。
年少的时候,有年冬天,下着雪。他走在学校里,周围一片欢声笑语,一群同龄人跑跑闹闹,拿着好不容易捏出的雪球互砸对方。
可钟奕看着眼前一切,只觉得云层遮住阳光,天空灰暗,一片雾蒙。
他抬起头,雪花晶莹,落在他发间颊边,很快融化。钟奕皱眉,将领子扯高了点,继续向前。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的人生里,有离家的朱雪,有喝着酒、醉醺醺,将拳头落在“儿子”身上的钟文栋;
也有看着他的伤,惊愕的、几乎落泪,连忙报警的魏老师。
有在背后指指点点、把他叫做“野种”,引得钟文栋愈发狂怒的邻居;
也有真诚地、恳切地,来问钟奕问题,同时感谢他的帮助的同学。
他遇到过很多人。
还有很长的人生。
还有……池珺。
想到这里时,钟奕恰好听见手机铃声响起。他从口袋中掏出手,看着来电显示,原本略带漠然的神情骤然融化。
电话接通,他的男友在另一边说:“我和我妈分开了——”
钟奕:“嗯。”语气淡淡,但唇角已经带上一点笑。
池珺问:“你是不是在南都路?”
钟奕一怔。
池珺低低笑了声,说:“回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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