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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池珺到家,是八点四十。一个人住,有没有太多娱乐需求,不需要太大的房子。他而今住的公寓,还是当初丛兰留给他。
到现在,池北杨住在疗养院里,过一天算一天,不过是在数日子。丛兰像是卸下身上的枷锁,看上去年轻许多。自老爷子去后,池珺与丛兰,连一年一次在年夜饭时固定的见面也不再有。他也不知道母亲近况如何。
不管怎么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他进门,意外地发觉屋内开着灯。池珺停一停,先想:我记性怎么这样差。
不关灯就出门。
但这不是什么大事。池珺随手把钥匙放在鞋柜上,再换鞋、脱外套。做这些的时候,他愈发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空气里带着点辣味,像是——
池珺疑惑:难道是没关窗户,有邻居在家做菜?这个点了。
他抱着点莫名念头,拐过门廊,进到客厅,然后一眼见到餐桌上的丰盛摆设。池珺惊在原地,第一反应是在心中默数,公寓的钥匙给过哪些人、今天是否是哪个特殊纪念日。这样转过一圈,毫无所获。最重要的是——
池珺心中一紧。
他进门的时候,门是反锁的。
可这会儿,火锅还在烧,咕噜噜的,花椒与辣椒在锅里翻涌。池珺深呼吸,满心荒谬感。他喉结一滚,几乎头晕,想:我是不是吃了什么有毒的东西,这会儿出现幻觉?
“幻觉”?
这两个字,让池珺一个激灵,瞬间想到几个月前,自己的一点奇怪经历。他浑身紧绷,朝餐桌走去。家具很少,四周一览无余,只是墙壁、柜子,厨房的推拉门也开着,没有藏人的空隙。他毕竟年轻力壮,自忖有一点柔道底子,不至于对突然而至的意外毫无反抗之力。
而池珺的谨慎、试探,被坐在桌前的钟奕看在眼里。
他见池珺离自己放在桌面上的纸越来越近。饶是钟奕,也有片刻屏息静气。他说不上,自己到底“期待”池珺有什么反应。
但是。
钟奕偏过头。如果池珺能见到他,便能看到灯光下,钟奕抿起的唇角、微冷的神情。他的眼睛颜色很暗,像是一片幽深的湖,冰冷、深邃。
但是——
池珺绝对不应该怕他。
绝对不应该有一丝惊慌。
绝对应该,认出做出这一切的人,是他。
可池珺到底看不到钟奕。
他走到桌边,觉得这一路无比漫长。最终,他见到桌面上的纸。
上面是一串名字,他很熟悉。有些人,始终被他放在“不能信任”的区域内。有些人,他有过一些接触、合作,最终却又心存顾虑……
他捏着纸的手一点点用力,纸页被他捏出一块印子。
钟奕能看到池珺滚动的喉结。还有握紧的另一只手、像是喘不上气。
还像什么呢?
柔和的灯光照在池珺脸上。看着他,钟奕倏忽想到一只夜莺。
让玫瑰刺进心脏里、脆弱的,让心头血染红玫瑰的夜莺。
他听到池珺艰涩地开口,嗓音沙哑,难以置信,却又偏偏夹杂了几分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