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辉帝故意不提加价的事情,而是直接让这哥俩就此事发表看法。
对贾琏了解不多的李元,很自然的表示:“此事欠妥,倒也无可厚非,虽然是公事,也要讲人情。”
没明着说,但意思很明显了,暗示贾琏照顾了王子腾,两家亲戚嘛,可以理解。属于正常范畴,说明贾琏也是个讲关系的人。
李亨却有不同意见,其实就算他没有,也要掰扯一下的,不能跟李元一个调调。
“以儿臣之见,此事应该有隐情。”
李亨加分了,承辉帝立刻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问:“何以见得?”
李亨不知道真相,硬着头皮掰扯:“世人都道贾琏行事跋扈,儿臣与之有过公事,知道此人行事最是稳健持中。贾家王家虽为姻亲,却不足以让贾琏大开方便之门。所以,一定有别的原因,没有查出来。”
承辉帝呵呵一笑:“不用查了,贾琏给内阁的报告上说的很清楚,王子腾加价两成,提走了装备。京营花的是朝廷的款子,各部主官哪里肯多花钱?就为了提前拿到装备?”
李元听了心头微微一动,问了一句:“父皇,研发司为了多挣钱,延误了京营的装备列装,军中可有异议?”
“有异议又如何呢?工坊在贾琏的手里,工部那边一个大子的拨款都没有。贾琏不挣钱,你让那么多匠人喝西北风么?工部无论多么眼红,都没有人敢开口收回工坊,知道缘故否?”
承辉帝一番话,李元自然明白了,户部每年的拨款是固定的,都写在预算上呢。工部每年能省一笔钱,自然没脸闹腾。
“可是,京营的装备,以前不都是朝廷直接下拨的么?”李元还是不理解,特意问一句。
承辉帝淡淡道:“你去问问京营上下,是愿意花钱买研发司生产的装备,还是愿意用朝廷免费下拨的装备。”
李元头铁的很,立刻道:“儿臣这就去问。”
说走就走,李元告辞离开,李亨还在原地,无语的看着离开的老二。
承辉帝还调侃一句:“老三,你不去问问?”
李亨道:“回父皇,儿臣曾经跟着牛继宗去两江,在军中待过一段时间。儿臣在金陵时,曾去金陵官库领取装备,领的鳞甲全是散开的甲片,上面还有不少铁锈,需重新清洗打磨,官兵需自己串好,才勉强能用。至于火铳,更是锈迹斑斑,打不了几下就炸膛了。只能给当地驻军做做样子,吓唬人还酬和,要真打起来,必定耽误大事。”
承辉帝听他这么说,叹息一声道:“两江啊,孙相在两江,砍了不少脑袋哩。”
李亨接上:“两江士绅刁钻,非孙相铁腕不能压制。”
“哦,你怎么看士绅?”承辉帝来了兴致,要给儿子上课。
李亨这次没着急回答,而是想了好一会才道:“官员治理地方,离不开士绅的助力。士绅是地头蛇,官员都是流官,短短三年任期下来,能力差又懒政的官员,也许情况都没摸清楚,就已经调走了。两江富庶,以前两江的地方官,吏部那边空缺抢手的很,如今不如以前了。”
承辉帝听了哈哈大笑,拍了几下腿才止住笑道:“这便是朕用孙相坐镇两江的根源所在。朕赐之尚方宝剑,便宜行事,孙相杀人,自然不会手软。别的地方,还能强调一下客观困难,唯独两江,天下首富之地,没资格跟朝廷讨价还价。贾琏曾言,有本事,那些士绅造反就是。”
李亨听了冷笑道:“士绅哪有胆子造反?舒舒服服的日子过着,胆子早没了。地方官手握权柄,地方士绅不配合又如何,可惜,不是每个官员都是张相和孙相。对上公事,不留情面。朝廷对士绅已经足够优待,他们还不自足,就不该怪朝廷的刀子落下时身上疼!”
再次感受到李亨是个有决断的性格,承辉帝有点迷茫了,当初看好李元,花大力气培养,确实有点忽视李亨了。
现在看看,李元的耳根太软了,主见不足,又不能放下身段,到基层去了解情况。相反,李亨搞报纸开始,就一直离不开基层。对基层的情况,比李元有更清晰的认知。
说起来,李元去了顺天府之后,也有所长进,但比起李亨,还是有所不如。
不知不觉之间,承辉帝心里的天平出现了倾斜,只是他自己还没有察觉,反而对李亨有点愧疚。
人,还是要放在一起比,才能体现出差距的。
可见,在培养皇子的时候,开始要直接把人放在基层,做亲民官。像李元那样,一开始就在六部,长期在高层待着,注定无法与基层共情。时间长了,自然会闹出何不食肉糜之类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