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了?”谢茂问。
“给了。”衣飞石说,“另外化了一颗保元丹,假装是清水喂下去。”
谢茂忍不住笑。很多时候衣飞石看着公事公办不肯容情,其实心也很软,人在将死之时,眼中流露出的乞求与渴盼,很容易击穿衣飞石的心灵,让他施以垂怜恩慈。
笑了片刻,谢茂才突然醒悟过来:“那你没吃饭么?”
“我待会儿吃个饭盒就行了。”衣飞石擦了擦手,走出浴室。
谢茂满以为他是在外应酬,吃了饭才回来,因此不管不顾缠绵了一番。
这会儿知道闹了个乌龙,连忙掏出饭盒给衣飞石挑选:“你吃哪个味道?快来,我给你榨果汁。”
他也不怪衣飞石为什么不声张,大衣就是这么个隐忍的性子,一切以君上的需求为先。小衣就更过分了,饭可以不吃,车一定要开。
衣飞石盘膝坐在地毯上,让谢茂陪着吃了一顿饭,惬意地舒了口气。
飚完车,吃顿好的,爱人还在身边温柔地陪伴着,真是各种意义上的满足。
靠在谢茂腿上歇了片刻,衣飞石才找回思绪,说:“先生,容舜被夺去皮囊之时,是有意识的。他虽显得少年老成,毕竟经历仍少……”主要是劝谢茂不要对容舜太严厉。
容舜这一生都是个大写的悲剧。倘若没有谢茂和衣飞石出现,他会是怎样的下场?
他的出生,他的父系与母系之所以发生了结合,没有一方不出于算计。在他以为自己已经度过了人伦上最狗血的磋磨之后,他被母血所害,被常老祖夺去了皮囊,清醒地看着自己无法控制的身体,对老师进行致命暗算。师父前来施救,又遭受常老祖致命攻击,差点害死了深爱自己的妻子。
外人看来,雨过天晴,顺利解救回家,伤势痊愈,你就该恢复正常了吧?
容舜恢复不了。
没有人能永远坚强下去。这种来自血脉传承上的自我厌弃,一般人都无法体会。
“你想跟我一起?”谢茂问。
衣飞石摇头:“我不去了。”
容舜曾亲眼目睹自己无法控制的身体攻击了衣飞石,石一飞的存在更是令他自惭形秽的根源。
如今容舜借口休养闭门不出,很大程度上就是难以面对,让衣飞石出面,对他太残忍。
谢茂看了看手表,说:“也许他不会来。”
很遗憾的是,容舜来了。
他的作息并没能像谢茂希望的那么正常,他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看着漆黑寂静的窗外发呆。
谢茂在书房接见了容舜,开了一盏暖色系的小灯,泡了一壶宁神茶,空气中飘散着甜食的香气。
容舜并不喜欢吃甜食。这种味道让他有些窒息。谢茂见状,吩咐延嗣清平端了一盆剥好的李果,清香驱散了甜香,容舜焦躁的表情才渐渐稳定下来。
“坐。”谢茂吩咐。
谢茂身边的单人沙发看上去温暖而舒适,容舜早就看见了,且很想坐下去。
只是碍于礼貌,师长没有吩咐,他就只能乖乖地站着。如今得了吩咐,容舜谢了一声,很快就在那个位置上坐了下来,感觉和想象中一样好。
“快半个月时间,你一直躲在书房里,连苏苏都不见。想明白了吗?”谢茂问。
容舜知道会谈及这个问题,他也想好了答案,事到临头依然觉得焦虑:“我早该来请罪。老师对抗强敌时,是我偷袭了老师……”
“不是你。”谢茂纠正,“经历过夺舍,你可能会有一些认知上的错乱,偶尔分不清自己是谁。你是容舜,那时候操控你身体的是常老鬼,偷袭小衣的也是常老鬼,不是你。”
容舜没有反驳这件事,他开始沉默。
因为,为什么会被夺舍,这件事就牵扯到了他的母血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