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尊刚上前两步,我就赶紧挡在他面前:“等等,我们会不会也中幻术?”说完这句话,他没回答,我没问,我俩之间有短暂的廖然。我赶紧改口道:“我,会不会中幻术?”
“这要看你的意志力。”
这真是答了跟没答似的。不过想想算了,不管是妖也好,魔也好,见了神尊,个个如恶鬼见钟旭。只要老实跟着他走,便安然无恙。我继续安分守己地跟在他后面当小尾巴。然而,我们刚走入一道门,便发现四周的景色变了样:在一条夏日长河旁,仙鹤飞起,白羽惊落,一群青发的小孩子蹲在岸边,以水凝刻冰雕,还调皮地操纵冰渣互相打来打去。人群中央有一个小姑娘忽地站起,睁大活泼的眼睛望过来,玉碧瞳,初雪肤,两根小辫子在水光中晃来晃去,桃花与冰雪捏出的娃娃般。她朝我们这里摇了摇手,嗓音清脆:“哥哥!哥哥!不要老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快点来跟我们一起玩啦!”
这小姑娘看上去好生眼熟。她一双大眼笑成了两条长长弯弯的缝儿,提着衣摆跑过来,朝我们伸出莲藕小胳膊。如此可爱,连我都忍不住朝前伸了伸手。然而,太师尊提剑就把她砍成两段。我差一点又被这血腥的画面恶心一次。周围的环境又恢复了正常,太师尊用剑指着地上的两段小孩躯体道:“这是你吧。”
我这才恍然大悟。难怪眼熟,这是我小时的模样。岁月是把杀猪刀,原来我也曾经这样可爱过。不过,在认出是我的情况下,太师尊还砍得这么麻利,这真是伤情处,妖谷望断,鬼火已黄昏……
“看来,这些都是傅臣之的记忆。”太师尊往四周探看,“既然连小时的事都被翻出来,说明他已被妖怪俘虏。”
“那我们得赶紧去救他。他在炼妖谷吗?”
“肯定离这里不远。”
又往前走了一段,出现了一片大道。阳春有脚,途径万户人家。两侧梨花盛开,如雪坠落,我们顺着大道往前走,一棵梨树后,冒出一张少女的脸庞。
“哇!”她叫了一声,像是在故意吓人。然后,她又笑得一脸灿烂,歪着脑袋,两条长长的双马尾垂下来,发间、手腕上点缀着粉色桃花。有花瓣掉在她的青发间,原本就生在上面一样。她朝我们勾勾手,小声道:“哥哥,快来,我跟你说哦,翰墨正在这树下面睡觉,口水鼻涕流一脸,难看死了。嘿,你看这个。”她拿起一片梨花花瓣,将之卷起:“我要把这个插到他鼻孔里……”
她刚跑了两步,又站住脚,回头道:“嗯?怎么啦?花瓣?”她看看自己肩头、袖口、衣襟,都没找到花瓣,却傻得要命,不知那花瓣其实在她头上……
记得了,自己曾经确实干过这事。我把花牙儿插入童年伙伴翰墨的鼻孔,但这没用的家伙,打鼾太厉害,把花瓣吸到了喉咙里,差一点被呛死。因为这件事,我被父王连着骂了三个白昼,逢面便骂,真是太不美好的回忆。可是,这个花瓣在头顶的细节,我却忘得一干二净,为何哥哥会记得这么清楚……而且,在哥哥的记忆里,我如此美丽灵动,令自己都有些自惭形秽。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太师尊又一挥剑,把眼前的少女砍成两半。我为自己的“尸体”默哀息顷,与太师尊继续往前走。
接下来的场景可是分外眼熟:地牢外,明月如练,青草繁茂。少女穿着白色斗篷,发如烟柳,随着清风斗篷微微颤抖。她抬起眼眸,对我们莞尔一笑,那抹明碧中满载星斗:“我也喜欢哥哥。”
我的心一下跳到了喉咙,赶紧伸手去抢太师尊手中的剑,一下就把那幻影劈开,交还给太师尊。太师尊接过剑,思索些时道:“原来,这便是明月,地牢,草丛。”
“是的太师尊!”我精神抖擞地应道。太师尊居然还记得这事,真是让我觉得自己颇受重视。
“不错,还是如此奔放。”真奇怪,太师尊何故一脸欣赏。
接下来我们过了很多道门,里面有他拜师的幻影、读书的幻影、习武的幻影……但他绝大部分的记忆里,都有我的存在。当我真正当了孤儿,无家可归,才意识到哥哥这么多年都和我一样。不知为何,这些总是有我存在的记忆,令我无端有些难过。
终于,进入一道门,那里的幻景总算与之前大不相同:星河翻转,银汉迢迢,似是仙界夜晚。我们踩在一片溪水中,是处彩舟去棹,有三里荷花,九天纤云。在一片仙水边,波纹粼粼如縠皱,亭台栏杆处,有一只彩舟露了个头,水面倒映出舟上女子的倩影。倒影中,她跨着一个装满星子的花篮,以水为饰,以风为裳,手指白细如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