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来?我不是有亲戚在保安堂当账房吗,我想让他带封家信。“说著悄悄递给他一块碎银。

那药憧以为她是缺月宫的宫女,一人宫门深似海,想家乃人之常情,甚是理解,没要她的银子,说:“你在宫里当差,赚点银子不容易,还是留着寄回家吧。往宫里送东西一向得赶早,趁殿下、娘娘还没起来就得办妥当。你要是想罗掌柜给你带家信,明儿天还没亮就得来。‘,云儿表示知道,谢过他之后拿了药回去了晚上绿袖过来陪她聊天解闷。云儿说:”绿袖姐姐,今晚你陪我睡成不成?”绿袖抿嘴取笑道:“这我可不敢。万一半夜殿下又像以前那样偷偷跑了来可怎么办,总不能让我站在外面受冻吧?”云儿推了她一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哪有的事!你再胡说我可真恼了啊。”两人笑闹一阵,云儿说:“殿下今晚不在宫里,临走前还让你陪我呢。”绿袖笑说:“知道,我这就去拿铺盖枕头过来。”绿袖伺候她洗漱了,说:“云姑娘,你这就睡呢还是等会儿?”云儿双手托着下巴半趴在桌子上,眨着眼睛说:“哪里睡得着,这宫里可真无聊。不如我们掷般子玩如何?又简单又有趣,输了的人可是要受罚的。”绿袖一时没有睡意,来了兴趣,问:“罚什么?”云儿笑道:“随便什么,唱小曲啊,讲笑话啊,实在不行,喝酒也行。”

云儿一开始输了,唱了一支时下流行的小曲,又讲了一个关于公公和丑媳妇的笑话。第三轮绿袖输了,她瞪着眼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笑话来。云儿兴致勃勃地让人端了一壶酒进来,亲自倒了一杯,趁她不注意,往里加了点东西。绿袖推托不过,只得喝了。她喝了有五六杯后,把酒杯一扔,摇摇晃晃地说:“云姑娘,我熬不住了,胸口突突地跳得厉害,头疼得很,咱们睡吧。”说着往地上铺的褥子上躺去。云儿忙扶住她说:“你醉了,别睡地下了,和我一起睡床上吧。”绿袖晕晕乎乎地往床上一躺,醉得不省人事。云儿吁了口气,听到外面更声已经敲过三更了,心想差不多了。她脱下绿袖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两人身形差不多,穿着正合适,又梳了个宫女的发髻,也不打灯,端着酒壶出来,袖子掩住脸大大打了个哈欠。

门口两个侍卫正在聊天,笑说:“绿袖姑娘,你是去拿酒还是回去歇着?这都三更了,你们还不睡?云姑娘今晚兴致可真好。‘?云儿怕露馅,背对侍卫不说话,咕浓一声算是回答,快步往外走。出了院子,往西一直走便是缺月宫的小厨房,她把装有酒壶的托盘扔在里面,趁人不注意打开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半夜的皇宫十分安静,天上星月无光,一点风都没有,空气很沉闷。云儿一路急行,躲过几处巡逻的侍卫,来到御药房附近,周围只有几个值夜的太监聚在灯下喝酒赌钱。她见时间还早,找了间堆放朵物的屋子收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见角落里堆着不少褪了色的桌布、椅垫,拿过来铺在地上。一时困意袭来,她就这样靠墙坐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云儿被外面嘈杂的说话声还有凌乱的脚步声吵醒。她睁开眼往窗外一看,天色发白,时不时有人从路上走过。她觑准没人的空当拉开门钻出来,天色尚早,然而御药房门口人来人往,已经忙了起来。她一眼瞥见白天见过的那个药憧站在门口东张西望,忙跑过去打了声招呼。

他见了云儿,有点不悦地说:“你怎么现在才来?我都等了你小半个时辰了。”云儿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一不注意睡沉了。罗掌柜他还在吧?”那药憧说:“你跟我来。药材都搬完了,你要是再晚那么一会儿半会儿,说不定他就走了。”

云儿随他来到放药材的大库房,只见中间的空地上堆了一大堆各种各样的药材,有几人拿着纸和笔站在那里说话。

云儿老远就瞧见罗掌柜臃肿的背影,她摸了摸怀里准备让他带给身在洛阳的东方弃的书信,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笑嘻嘻地说:“罗掌柜,您还认识我吧?”罗掌柜一大早忙得满头大汗,拼命用袖子擦汗,听得有人叫他,还来不及回答,旁边正低头记账的人却猛地抬头。云儿看着眼前这个身穿青色长衫、头戴纶下巴上留的一小撮胡子足有一寸长,一时间目瞪口呆,忍不住惊呼出声。

第七十四章意外之喜

那药憧见云儿失态,忙问:“这位姐姐,你怎么了?”云儿回过神来,一脸懊恼地说:“没什么,我只是突然发现……信丢了。”那药憧信以为真,跺脚说:“哎呀,你怎么这么粗心!赶快想想丢哪儿了,说不定还能找着。”转头又跟罗掌柜解释,“罗掌柜,这位姑娘有封信要你带给她家里人,没想到弄丢了。”云儿着急地说:“我明明记得出来之前放在怀里的、怎么会丢了呢!”说着低头在地上到处乱找。那药憧说:“许是丢在来的路上了,要不你回去仔细找找?罗掌柜贵人事忙,就怕等不及。”云儿想了想说:“缺月宫有一间放杂物的屋子,来之前我进去拿了样东西,说不定就丢在那儿了。”

罗掌柜瞧了瞧云儿,又看了一眼冒充保安堂伙计随他一起进宫来的东方弃,心中了然,忙说:“姑娘,你慢慢找,不要急。找着了自然好,没找着再写一封也就是了。我忙归忙,等你写一封信的工夫还是有的。”云儿感激地看着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一边的东方弃,慢慢说:“罗掌柜,那真是谢谢您了。我这就回去找,只是万一没找着,还得找人再写一封,我又不识字,哎,真是麻烦。”罗掌柜会意,忙说:“这有什么麻烦,我这位伙计就会写字,常常代人写信的。我让他陪你一块找,要是没找着,就替你再写一封。御药房不宜多待,我先走了。阿远,我在来的宫门口等你。”

东方弃答应一声,跟着云儿和那药憧一块出来。云儿硬塞给那药憧一块银子,感谢他的帮忙。那药憧年纪甚轻,为人机灵却很厚道,连声说不用。云儿笑嘻嘻地扔下银子,拉着东方弃一溜烟跑了。

两人拐了个弯,来到云儿先前待过的放杂物的屋子。云儿站在门口,见周围没人,这才推门进去,双手抱膝靠墙坐下,拍了拍身边留的空位,伸了个懒腰说:“好啦,现在可以痛痛快快说话了。你怎么不在洛阳待着,闷声不响就跑来了?吓了我一跳,我还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人了呢。”她顿了顿又说:“你怎么贴了这么一个假胡子,难看得紧。”说着伸手去扯。

东方弃连声吸气,“你手轻点,轻点,疼。燕苏手底下有不少人认识我,贴了个假胡子,就不怕被人认出来了。”说着叹了口气,“洛阳都被叛军占领了,还能待得住吗,只好逃到京城来避难啦。”云儿大惊,“真的假的?”她这些天来住在深宫里,在燕苏的刻意隐瞒下,对外面的消息一概不知,只知道燕平的叛军似乎驻扎在城外,燕苏为此忧心得儿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东方弃诧异道:“你不知道?乱军已经打到京城来了,把京城都包围了,两军对峙有好几天了。”

云儿吃惊地站了起来,“啊?”她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可是宫里还是和以前一样啊,所有人该当差的当差,该做事的做事。”并没有人心惶惶,因此她没怎么放在心上,以为不过是一场无关痛痒的小叛乱。

东方弃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虽说叛军已经打到京城来了,可是我瞧这场仗燕苏未必会输,说不定是他故意诱敌深人呢。京城老百姓因为家园被围,万众一心,齐心协力抗敌,甚至有老百姓运砖搬土帮忙挖壕沟建隙望台。听说燕苏为了防止己方大臣通敌,把一些文武百官的家眷软禁了,朝中纵然有人墙头草,想要随风倒,如此一来,也不得不背水一战,誓死抗敌。”云儿听他这么一说,稍稍放下心来,看来燕苏定是胸有成竹,才会任由贼军一路长驱直人。

东方弃又说:“叛军一打到洛阳,守城的将领便投降了。我找了个机会溜出洛阳,直奔京城。前脚刚到,后脚叛军就跟着来了。我怕你在宫里出什么事儿,想起你临走前交代的,央求罗掌柜带我进宫。我还正想去找你呢,没想到你却来了,真是意外之喜。”

云儿从怀里掏出信来,笑说:“我还惦记着你在洛阳当掌门人快不快活呢,正想找罗掌柜给你带信,哪知道说曹操,曹操到,嘻嘻。”燕苏要是知道她给东方弃写信,嘴里纵然不说什么,心里定然不高兴,所以她才瞒着他,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东方弃摇头笑说:“咳,什么掌门人,我早不当了,还给史家的人当去了。”云儿瞪大眼看着他,‘什么?你不当啦?“江湖四大家族之一的史家掌门说不当就不当,这人是不是犯傻啊?

东方弃苦笑道:“我根本就不是当掌门的料,四大家族的掌门不是武功好就可以当得好的。史家大大小小的事务处理得我都头大了,干脆让贤,落得个无官一身轻,自由自在。”云儿点头道:“说得也是。可是我瞧史家的一门老小挺中意你的啊,你不当,他们肯吗?”东方弃嘿嘿一笑,“你也太瞧得起我了,我半路杀出来当这个掌门,史家不服的人多着呢。”

云儿愣了一下说:“那你就这么一走了之?”东方弃摇头:“当然不是这样。”他先是查明史家老爷子的死是龙在天下的毒手,他见史佩纶武功虽然一般,可是待人诚恳,为人公正,因为多年来跟着史家老爷子出生入死,在年轻一辈人中很有威信,便推举他当史家掌门。史佩纶果然不负众望,把史家诸多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东方弃这才卸下重担,离开了洛阳,总算对得起史潇潇临终前的一番重托。

他对史家这个话题提不起多大兴趣,对她手里的信反倒兴致勃勃,笑说:“难为你还记得给我写信,都写了些什么?给我瞧瞧。”云儿忙要藏起来,笑说:“有什么好瞧得,你人都来了。”东方弃伸手去抢,云儿不给,“不行,不行,当面看人家写的信,怪不好意思的。没写什么,我撕了吧。”她拿在手里当真要撕。

东方弃使了招“小擒拿手”从她手里夺了过来,晃了晃手里的信,得意地说:“既然是写给我的,我自然有权利看。”云儿气自己打不过他,索性算了,没好气地说:“看吧看吧,什么也没写。”,东方弃展开信,足足有三张之多,不由得有些受宠若惊,只见上面用小楷工工整整写着:“东方,你在洛阳怎么样?我在京城过得不错,勿念。京城的天气很好,晴空如洗,就是有点热。夏天的午后最容易起风暴,有时候刮大风,简直能把人吹倒。我亲眼见到一棵树苗被风吹得连根拔起,撞在高高的宫墙上,咚的一声巨响,哎呀呀。真吓人。我突发奇想,背后拴个风筝,人是不是就能飞上天啦?如果能这样的话,刮大风似乎也不错。不过后来听伺候我的宫女绿袖说,那棵树苗是新栽的,又长在风口里,很容易就被吹倒了,其实远没有那么可怕。我不会写信,不知道写什么好,随便说说我在宫里的生活吧。

“我早上一般辰时起床,吃了早饭就在宫里随便走走。我住的院子前边有一个池塘,里面种满了荷花——宫里的人全都叫莲花,据说某个太妃名字里有个‘荷’字,为了避她的讳,宫里的人便不许叫荷花,只能叫莲花。我真讨厌这些地方,真是岂有此理!避讳就能寿与天齐、仙福永享了吗?若是要避讳,取名字又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人叫的吗?”

东方弃看到这里,扑哧一声笑出来,问:“你为什么对避讳一事如此深恶痛绝?”云儿连忙分辨说:“我没有深恶痛绝啊,就是觉得避讳有时候不方便罢了。”她在宫外叫惯了“燕苏”,生起气来大骂“姓燕的”的时候也有,哪知在宫里不但不能直呼其名,还得恭恭敬敬地磕头行礼,她因此心生不满,却又不敢当面抱怨,只能拐弯抹角地发泄——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某人也。东方弃取笑她说:“你这信确实写得够锣唆的。”云儿气得嘟嚷,“那你别看,我说了我不会写信,这还是生平头一遭呢,早知道……”东方弃忙拦着她以防她抢回去,低头继续往下看。

“你知道宫里的女人都干什么吗?皇后呢,整天吃斋念佛,手不离佛经,还经常请和尚来宫里讲经说法。一大堆的和尚一天到晚在宫里‘阿弥陀佛’敲木鱼,嘴里不知道念叨什么,吵得人觉都睡不好。我因此伤了元气,大病一场——不用担心,现在已经好了。真怀疑她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要超度亡灵,以求心安。那个名字里有个‘荷’字的太妃就更好笑了,找来一大堆的戏子,要人整天唱凤阳花鼓戏给她听,并且唱来唱去总是那么一出‘奴苦命也,离家八千里,深宫三十年’,每唱一次就要哭一次,害得一边听的人也要跟着落泪。我听了一次,硬着头皮挤出了两滴眼泪,以后再也不肯去了。据绿袖说,这个太妃是凤阳人。”

还有比这些更好笑的呢。皇帝呢,你也知道,一心求仙访道,想要长生不老,连老婆儿子都不要了。听御医说,他病得很重,可是偏偏不肯吃药,说太上老君的仙丹自

候来?我不是有亲戚在保安堂当账房吗,我想让他带封家信。“说著悄悄递给他一块碎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