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的时候去世,母亲只是一个小学老师,二十年来工资涨到头不到两千块,难道叫她问继父沈家山要?留学第一年的钱是沈家山付的,那时她经济没有独立,至今一直耿耿于心。即使沈家山把劳斯莱斯送到她跟前,她也绝对不会要。
可是她不能叫魏家一门老小看轻了她。上次魏先说她有出装修费,因此要在房产证上加上她的名字,结果遭到家里一干亲戚的反对。幸好她心性豁达,开玩笑说:“加不加名字跟能不能白头偕老又没有关系,也不影响我们登记结婚,所以房产证呢,还是原封不动最好,省的麻烦。”倒是魏先很坚持,说等他们结了婚,一定要把她的名字加上。
两人决定回一趟辛家,正确来说,是沈家。王宜室得知他们要去上临,“太好了!我也有事要去,不过自己开车,正要找个伴呢,不然一个人开七八个小时的车实在吃不消。你们什么时候走?我可以迁就你们的时间。”
辛意田对她的提议一直犹豫不决。无论是性格、脾气还是个人际遇、经历,两人都不是同一类人。一开始她以“太麻烦你了”为借口拒绝了。然而王宜室打来电话,态度诚恳地说:“不是你们麻烦我,而是我需要你们的帮忙。你男朋友会开车吧?我一个人开不了那么远的路。”
辛意田问魏先的意见,他说可以省下一笔机票钱,何乐而不为。她只好答应了。一个星期六的早晨,三人从北京出发了。
车子一路往南开去,沿路单调而相似的风景看的辛意田昏昏欲睡。一开始是王宜室开,开着开着眼皮重了起来,魏先便不断跟她说话免得她犯困。到休息站吃过饭后,换成了魏先开。比起王宜室开起车来横冲直撞,魏先开车跟他的为人一样稳妥,因此直到天黑一行人才到上临。
送他们到目的地,王宜室一个人开车走了。
站在沈家大院的铁门前,辛意田迟迟没有按铃。辛妈妈知道他们要来,一大早就开始盼着,很注意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车声,她赶紧跑出来,打开门一看,高兴地笑了,嗔道:“在外面傻站着干什么?快进来,快进来。”说着伸手去提魏先手里的行李,问他:“路上累不累?”
“阿姨,我自己来,我自己来。”魏先忙抢在手里,转移她的注意力,“不累,就是饿了。”
辛妈妈笑了,“饭马上就好了。早上我特意去南边的鱼市买了一只大甲鱼,正炖着呢。”转过头在女儿脸上仔细看了看,心疼地说:“你怎么这么瘦?在外面是不是没有吃饱饭?”
辛意田哭笑不得,“吃饱了。”
“气色也不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辛意田赶紧打断她,“那是坐车累的。”
沈家山听到声音迎出来。他六十来岁,没有秃头,没有啤酒肚,思维依然灵敏,身体虽然有一些小病小痛,却没什么大毛病。辛意田见到他,客气地喊了一声“沈伯伯”。他热情地说:“坐下再说,坐下再说。”
辛意田帮着母亲把菜端上桌。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穿着一件带珠光的宝蓝色衬衫,满身香气从楼上走下来,头发油光水亮梳在脑后。她定睛一看,才认出来这个打扮的花里胡哨的男人是沈均和。
沈家山见儿子在换鞋子,脸色不悦地说:“吃饭了,你又要去哪里?”
沈均和加快动作,拿了车钥匙头也不回往外跑,“出去一下。”
过了会儿,一个穿着睡衣、面色苍白的女人像幽灵一样飘进了客厅,进来就冲正在看新闻的沈家山说:“你能不能把电视声音开小一点?吵死了。”沈家山关了电视,坐到餐桌前。
辛妈妈小心翼翼地说:“均安,你今天身体有没有好一点?”
“没有。”她板着脸面无表情地说。
“琪琪呢?睡着了吗?”辛妈妈见她不回答,赶紧盛了一碗甲鱼汤放在她面前。闻到鱼腥味,她皱了皱眉,碗一扣倒在脚边的垃圾桶里,“我不吃这个。”吃了几筷子青菜,米饭一口没动就走了。
辛妈妈在后面喊了一声“均安”,沈家山不耐烦地说:“别管她,我们吃。”他对这对儿女失望透顶,然而儿女再不成材,终归是自己的亲生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