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因为精神不济,又听她说坚决不要人接送,也就算了。叮嘱她路上注意,给她收拾好东西,送她出门。
何如初之所以不要父母接送,是因为零班有人看了关于高考的报道,说“考场内莘莘学子奋笔疾书,考场外可怜父母烈日暴晒”,大家十分感慨,说其实父母站在场外对考试于事无补。相互约好了,高考时独自上阵,绝不要父母站在外边苦等。其实这也是零班“艺高人胆大”的表现。
何如初经历无数炼狱般的考试,什么阵仗没见过?反倒觉得高考不过尔尔,正常发挥。第二天上午考完英语,出来竟惊喜地发现何爸爸在校门口等着,连忙跑过去,抱住他的手,又跳又叫:“爸爸,你怎么来了?”
何爸爸递给她饮料,笑说:“不是说爸爸不赶回来,以后再也不理爸爸了吗?”她撒娇说:“哎呀——,我开玩笑啦。”父女俩有说有笑回家了。
何妈妈老早就做了一大桌菜,招呼她多吃点,对何爸爸却是不理不睬,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何如初因为脑中的那根弦一直绷的紧紧的,也没发现父母的异状,一个劲儿的在饭桌上高谈阔论,“考数学时,一到最后一题我照旧紧张。时间只剩二十分钟,我急的不行,满手全是汗,笔都握不住。后来不知怎地,灵光乍现,很快就做出来了。”
何爸爸看着她微笑,点头:“恩,考得不错。复旦大学有把握吗?”她停下手中的筷子,仰头说:“爸爸,我不想去上海,我想去北京。”何爸爸问她:“怎么突然想去北京?离家那么远,又是北方,只怕不适应。上海不好吗?”
她低头不语,半晌才说:“挺想去看看的,再说北京是首都啊。”何爸爸不跟她争论这个问题,只说:“考完再说。等分数估出来了,再做决定。”
最后一场是理综,何爸爸要开车送她,她将理由说了,吃完饭一个人老早就走了。她一出门,家里的空气立刻降到冰点。何爸爸坐不住,拿了钥匙要走。何妈妈拦住他,冷嘲热讽:“不知是哪个狐狸精勾的你连家也不要了!怎么,要走?去哪?急急忙忙去给人端洗脚水呢——”
何爸爸嫌恶地皱眉,推开她往外走。何妈妈哭着说:“你现在嫌我又老又丑了?外面自然有年轻漂亮的等着你!你也摸摸良心,这二十年来,对不对得起我!”这就是何爸爸为什么不肯回家的原因。不回家又催,电话里疑神疑鬼,含沙射影,不干不净;一回到家又闹,哭哭啼啼,夹枪带棒,不得安宁。
何爸爸忽然想起夫妻二十来年经历的风风雨雨,同舟共济,互相扶持——脸上愧疚的神色一闪而过,手握在门把上一时僵住没有动。何妈妈见状,一头冲过来,撒泼道:“我今天就是拼了这条命,倒要看你走不走的了!”
何爸爸早已厌烦,叹气说:“素菲,你这样一哭二闹三上吊,何苦来哉?”何妈妈哭倒在地,口里哀哀啜泣:“想当年我跟着你,辛辛苦苦二十年,起早摸黑,哪里对不住你了!现在你发达了,在外面养了狐狸精!你良心被狗吃了!怎么不天打雷劈呢,老天不长眼啊——”
何爸爸何妈妈本是大学同学,自由恋爱结的婚,八十年代初生活真是艰难啊,家徒四壁,一应家具俱无,一路同甘共苦。后来改革开放,赶上国家政策,何爸爸便下海经商,何妈妈自然而然专职在家相夫教子。
何爸爸忽然长叹一声,说:“素菲,你一直说我变了,说社会变化太快。其实不是我变了,而是你一直不变。你应该出去看看,外面到底变成了什么样!”说完这话,也不顾跌倒在地的妻子,转身走了。
何妈妈凄凄凉凉哭了半天,抬头看着对面穿衣镜里的女人,面目狰狞,鬼哭狼嚎的,哪里还有人样,连自己看了都厌恶。万念俱灰地想,自己这一生是完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何如初走到半路,忽然想起来考试要用计算器,忙忙地又折回来。一打开门,门口鞋子散的到处都是,一个人影都没有。心想父母可能出去溜达了,拿了计算器,推门要走时,又折回卫生间上厕所。
推开门一看,满地是血,一路蜿蜒着流出门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