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还是这辈子他头一次进到立政殿的里头,皇后向来注重仪容,若非生病,又怎么可能在他的面前卧床不起。
慕白进去的时候,太子还未走,坐在凤床边上,慕言的衣袖上头搁着的是厉后的手,纤细苍白,可以看清里头青紫色的经络。
“母后,您感觉好些了吗”
慕白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凤床前,他语气自然是担忧的,但担忧感叫人听来并不浓烈,反而显得真实。要是他做出一副孝子深情样来才会教厉后心生不悦,毕竟他对方感情不深,太过饱满的感情显然太过虚伪。
一个不愿意付出真心的人却往往希望别人能够真心以对,厉后这个人就是看得太过精明,而想太多的人多数活不长。
厉后病得还没那么严重,她是坐在床上的,身后是个软软的垫子,据说是太医院那边有人琢磨出来的东西,为了让皇后能够舒服点,量身定制连夜赶制出来的垫子。
不过这垫子虽然能让人舒服点,却并未给厉后的病情带来任何好转。
慕白瞧着面前这张女子的脸,和一个多月前那光鲜照人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那时厉后的面容还似双十的女子,虽然不苟言笑,但眼睛里还有格外动人的色彩,有着位居尊位的高傲和一种经历岁月却美丽依旧的独特韵味。
而如今这个靠在垫子上的女人,脸部的轮廓虽然一样,五官也还是那副五官,可是那双眼睛里有了疲态,薄薄的妆容也不能掩盖掉眼角细细的纹路,那种强势被多日的病痛带来的软弱而取代,和他记忆里的母后的形象判若两人。
她毕竟是老了,慕白这样想着,弯着腰询问,脸上的关切也更深几分。
当然,也没忘记和自己的太子兄长打个招呼,问声安好。
后者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嗯了一声表示回应,把厉后搁在外头的手又放回了锦被里“母后要是信得过儿臣,儿臣倒是认识一个人,过些天让他给您看看。不过要是他也无能为力,儿臣希望能够把它保下来。”
“便听皇儿的,让他明日就过来就是。你父皇也是气话,真要是人才自然得保住的。”
大概是因为慕言在之前说了些让她开心的话,病中的厉后并没有太过难为他这个不受宠的儿子,语气淡淡的说了句还好,出声让人搬了个凳子过来。
厉后让两个儿子坐在一块,拉过来慕白的手,搁在慕言的手上,对着慕白语重心长“母后就你们这两个儿子,不管怎么样,你还是顺着太子,他毕竟是你的兄长,不要听信了谗言,生出些不该有的蠢笨想法来。”
厉后的手有些冰冷滑腻,底下的温热的手自然是属于太子的,他上一世来的时候特意和太子分开来的,自然也没这么一遭,慕白有些不大自然地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偏偏厉后的手像是铁爪一样牢牢抓着。他看着后者的眼睛应了声是,手上的压迫感才陡然消失。
得到自己满意的回答,厉后才闭上眼“我有些倦了,你先下去便是。本宫还有些话要和太子讲。”
病人的话最大,慕白把手抽回来,起了身,没忘了说些祝安康和注意身体之类的话,又叮嘱了一番侍女要按御医讲得来,这才转身离了立政殿。
身后的帐子里传来厉后的声音,被压得有些低,想必是些体己话,只能对慕言这个儿子说,他停了一下,便加快了脚步离开。
慕白坐在回王府的马车里开始细细琢磨,他转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回忆着慕言脸上的表情,还有上辈子这个时间段发生的大小事。
这宫里头就一后一妃两昭仪,后面两个在这宫里几乎没什么地位,在厉后暂时不能管理后宫的时候,凤印只能交由敏贵妃执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