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道:“那蛮女真是痴情。”
我接上道:“只是不知一片痴情,所为何人。”
启赭再瞧了瞧我,却没说什么。
于是,本王便要去使节面前走一遭,让他认一认。
让使节认人,和在刑部衙门大堂让冤主认犯人不同,需要婉转些,曲折些,合乎礼制些。
因此,为了这一认,预先准备了许多周折,由礼部牵头,皇上下旨,在御花园里办了场小宴招待使臣,再让本王与几位年纪稍长些,与我相仿的世子王子便服赴宴。
本王回府换了套便服,再入宫中,先在一个小殿中与几位王侄会合,再一同前往御花园。
那赫使臣约四五十岁年纪,皮色黝黑,裹着缠头,两撇胡须还向上打了个弯儿,不知是否刻意用浆糊捋成此型,一派异域风情。他直勾勾地盯着本王与几位王侄走近,待我等在入席之后,方才叽里咕噜地向身边的一人耳语,那人看来是个在那赫国做官的汉人。
使臣的汉官随从转而向最上首道:“启禀陛下,阿鲁南大人说,这几位王爷王子,他都很陌生。并没有那个人。”
本王闻得此言,顿时有种云散天朗之感。
启赭端坐在上首御座内,微笑道:“那方紫衫者,便是朕的皇叔怀王。”
汉官立刻向那使臣耳语,使臣又猛地直勾勾向我看来,而后再叽里咕噜向汉官随从说了一通。汉官随从遂转禀道:“陛下,阿鲁南大人说,绝不可能是现在这位怀王殿下,女王心仪的怀王殿下健硕沉稳,健步如飞,面孔方正,是个既坚毅,又体贴的男子。”
阿鲁南使臣用手沾了点酒水,在桌画了几道,又叽里咕噜几句,汉官随从再道:“阿鲁南大人擅长绘画,他可以把女王画的那张画像重画出来。告诉陛下到底是哪个人。”
他倒不早说,将本王折腾了个来回,混了一顿御宴,这才把如此要紧事慢吞吞说出来。
本王连火都懒得上了,只想看看到底何人如此有情趣,顶着本王的名号勾搭了那赫女王。
我得以撇清干系,在座的其余人都还好,唯独嘉王明显有些失落。对于到底女王看上的怀王是哪个一事,在座众人都甚兴致勃勃,启赭立刻命人送上笔墨纸砚。番邦人到底仰慕我中土文化,那位那赫国使臣阿鲁南虽然说不上几句中土话,但对我天朝笔墨,还算熟悉。他卷袖抓笔挥毫,一刻钟后,便在纸上画了个人头出来。
两个宦官上前捧起画,我定睛看去,画上的人头四方脸,浓眉毛,还有几根短短的髭须,不失为一条沉稳的汉子。恐怕的确是本王的熟人,瞧着怪眼熟。
启赭道:“此人,朕应该未曾见过,与承浚的确相差甚多。”宗王、嘉王、福王、禄王也纷纷说没见过,差了很多。唯独启礼拧眉道:“这个人,臣倒是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抚着额角,“好像……好像是……只扫到过一两眼,好像是……怀王叔府里的人……”
本王已经想起来了,起身承认道:“禀报皇上,寿王世子所言不错,看这个画像的模样,十分像臣府中的轿夫韩四。”
那赫女王一事,最终成了场闹剧,启赭着人到我怀王府中提了韩四到御前,他也十分莫名,在金銮殿上只会瑟瑟发抖,口称冤枉,涕泪交流。最后与那赫使臣核对事实,再问及年份,方才大概弄清了前因后果。
三四年前,两国刚休战时,那赫女王曾经乔装跟随商旅,潜进过我朝京城中。某日本王前去某馆中找快活,韩四与其余人在门外等候时,恰好碰见了那赫女王。
番女之豪放果然难以想象,那赫女王以为相公馆是专门开给女人进的,就想进来见识一下,韩四等人为了怕闹将起来打扰本王的雅兴,便上前阻拦,这几个人中,数韩四脾气好些,出言劝慰,还劝其他人不要为难女子。估计女王便因此对他芳心暗许。当时天在下雨,女王不认识路,与其他人走散了,在那条街上来回走,韩四看了于心不忍,就在路边买了把伞,将她送到城门外她与随从会合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