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犹如被滴进了辣椒油,灼痛难言。傅辰却只是看着, 他懂得何时该保持沉默,心底留一线, 不冒进不急于全盘否定,这是时间送给我们每个人的礼物。
这个客栈住的客人多是往来的商人,对他一个小厮有印象的只有几个伙计, 所以当官兵询问时只有伙计表达了一些疑惑和可能见到过类似人的回答,显然官兵对这个结果是不满意的, 一间间搜查, 根据伙计的提醒, 在李變天的屋子里待了一段时间才出来。
大约一刻钟后, 一个出乎意料的人出现在客栈,那是嵘宪先生!
在收到消息后, 骆学真放下了与知县等西北官员赏雪品梅, 离开宴会来到客栈。
自从傅辰被挫骨扬灰后,邵华池十来年对这位先生的尊敬与濡慕轰然崩塌,心中再也滋生不出一丝软弱的情绪。哪怕曾经以为能够遮风挡雨的城墙, 也再也无法栖息其下,借着各地灾情加剧,邵华池马不停蹄地将骆学真打发得远远的。
骆学真被邵华池调派到各地赈灾放粮,他心态平稳,并未因此心生怨恨与不满,不但没把邵华池变相的“流放”放在心上,反而尽心尽力为之扫除障碍,在各地为邵华池造势。
在离开前,邵华池在长坂坡为嵘宪先生送行。
那一日雪止,厚厚的积雪在阳光的照耀下犹如一地碎银子。
“这次离开,恐长时间无法再协助于你,各个据点我已打点好,您可以将之交给景逸,另有青染、蓝音等相助。”骆学真为邵华池披上貂皮裘袍,谆谆教导,“希望您能保重自己,您长大了,我相信娘娘若是有机会看到定会非常欣慰。”
《晋代韬略》的完成,让骆学真在兵法大家中既有威望,集聚了一批武将的认同,他相信哪怕他离开了,邵华池只要合理利用这份资源,定能有所作为。
邵华池身材抽高了一些,曾经略显婴儿肥的五官变得冷硬立体许多,哪怕半面被遮去也挡不住城中瞧见的姑娘们芳心错乱。以前像丽妃那般柔美悄然不见,绝色之美越发凌厉,反而削弱了美感,不笑起来多了份雅致,就连晋成帝都感慨自己儿子成熟了,有了男子气概。邵华池瘦了许多,但那双眼睛却更为夺目,坚毅而安静,漆黑的眸子好似能搅碎一切不该出现的东西。他平日温和沉稳,收起了曾经的满身刺,静静的陪伴在九皇子邵子瑜身边,都说邵子瑜就是个驯兽师,那么乖张的七皇子在他身边都变成了绵羊。
性子转变的恰如其分,他人皆以为这是邵子瑜个人温良贤德的影响所致,哪怕是邵子瑜自己也这么认为。
如今邵华池以邵子瑜马首是瞻,九皇子派与大皇子派竞争被摆到了台面上,原本最为火热的皇储人选二皇子一派却安静得诡异。
而邵华池在邵子瑜的光芒下,没什么存在感,只有在此刻面对嵘宪先生的时候,才露出了些许端倪。
“先生可曾后悔过?”傅辰去世多月,邵华池第一次正眼望着骆学真,那目光夹杂着沉痛与淡得几乎察觉不到的杀意。
“未曾做错,又何来后悔?再者,已成事实的事,又何须这两字凭空添扰?”无论是哪一种决策,他都没后悔过。每一个决策都伴随着不认同的声音以及意外,没有人能永远正确。
“是吗……”邵华池的声音轻的好像要消散在空中,看向皇宫的方向,“但我却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