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春瘟!
宣帝霍然起身,把演礼之事全数丢下,乘龙辇从后苑直回到垂拱殿,路上已紧急吩咐人召何丞相等朝中重臣及太医院提点、院判等人觐见。
何丞相与岳太尉入宫最早,听得宣帝说了此事,也都大惊失色。京中若流行起瘟疫,定是一桩大祸不提,更要紧的是,那瘟疫到底是从何处生发的?若真是从西北而来,宣府的几十万大军是否也会受到波及?
本就是战况胶着之时,军中万一再发了时疫,只怕顷刻就要不战而败,叫西戎人长驱直入,侵州占府了。
何丞相连羽扇都不摇了,面上却还很沉静,安抚宣帝道:“京中天气远比西北炎热,流民居住一处,或因水土不服而发病也数寻常。军中奏报一日一至,都无异样,咱们倒不必思虑太过。只是有些事还是要预先准备……还是调些良医和药材送往西北和京城吧。”
三人先在殿中计定大局,待京兆尹与太医院人等到了,便由丞相与太傅二人安排细务,并听取诸人意见。
太医院提点当即受命,派人去京郊查看具体病况,宣帝便又拨了些私库银子,晓谕各部安排人手,购入药材,预备应对疫情。
应对疫情,说起来只是一句话,落到实处又有千头万绪。要钱要人,哪里不伤筋动骨?若真是朝中有的是得用之人,也不至于连皇帝要选个妃都拖着不办了。
直商议到晚上,留几位大臣在宫中用罢了晚膳,宣帝才得回宫休息。他也无心睡眠,批罢奏章就叫王义拿了些医书来。翻着翻着,便不由得想起了上辈子。
他记着元初这两年该是风调雨顺,既无西戎侵边,更没有时疫的,怎么如今他才一登位,就闹出这么多不祥之事?
莫非是神仙不满他杀了成帝自立……这神仙真垂青他么?怎么成帝强占他时这神仙从无一丝相救之意,他推翻暴君之后,倒是处处不顺?
宣帝想得心头火起,也看不下医书,随手扔到案上,推开窗透气,便闻到一股细细甜香。展眼看去,院中正有几株桃花罩在雨雾中,映着满月灯火,泛起淡淡光华。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他连室家都没有,还看的什么桃花!宣帝烦躁地将目光转落到灯火上,只觉着身上燥热,便在窗口吹了阵风。
王义进来送茶,见他吹着夜风,便连忙把他拉开,口中念叨着:“我的圣人啊,这才刚三月,夜风还凉着呢,要是吹病了怎么办?”
宣帝随意敷衍两句,端起杯盏一饮而尽,便把人打发出去。自己一夜辗转反侧,尽想着怪力乱神之事。
连疫情的进展也不叫他满意。派出去的几个太医有说是热在营分之疾,有说是热盛动血之相,病人越来越多,却也未拿出个管用的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