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背挺得笔直,眉宇间犹带稚气,眼神却已经有了成年人都难及的沉稳,神仪清正,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为非作歹之人。
何况他生得一副好样貌,若是再大几岁,不须欺男霸女,就不知会惹来多少佳人登墙窥望了。
陈典史不禁笑了笑,指着崔明说:“你要诬蔑主人也说点儿有眉目的,竟说出这样没影子的话,我若信了,岂不要叫上官笑死。真是个贼骨头,不打不招,来人——”
几个虎狼般的皂隶扑上来压住崔明,两条杠子别住他的腿,板子尖儿已悬到了他的屁股上。陈典史抽出签子,本想打上几十板子再问话,又担心打板子的时间太长——若不巧赶上钦差来了,倒是接着打好还是不打好?
他这么一犹豫,崔明便嚎了起来:“大人莫打,小人说的都是真的!我家大少爷在家确实整日游手好闲,打骂兄弟,因此触怒了老爷夫人,才会被送到此地。我此行也是奉命问问他是否知道教训,有悔改之意,回去好禀告夫人。大人也可到京里崔府问话,崔家上下都知道此事!”
陈典史不由看了崔燮一眼,崔燮站起身来向他深深一揖,沉声道:“大人明鉴。且不说晚生与弟弟自幼亲厚和睦,不曾弹过他一指头;便是晚生真曾因故教训弟弟,那也是我身为长兄的职责。岂有父母因为长子管教幼子便怨恨长子,不供给衣食的道理?”
崔明死死瞪着他,悲愤得气堵咽喉,眼珠尽赤。
你一个从小读书学礼的公子,说起谎来怎能这么流利,比我这受命来败坏你声誉,在路上编了一肚子词儿的人还熟!
第14章
陈典史并不知道崔郎中有两个夫人,听着崔燮的话便笑道:“可不是,长兄管教弟弟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哪里有做父母的反而因此记恨的?”
这贼囚上了堂还敢恶言污蔑主人,可见在外头时有多嚣张了,还是先打了一顿板子教训教训再审。
他指间夹着的红头签子一松,清脆地摔在地上,板子声便和签声同时响起,噼噼啪啪地打在他屁股上。崔明“嗷嗷”惨叫,涕洒横流地说:“大人,小的没有撒谎!我家主母是继室,大少爷是原配所出,大少爷……”
崔燮在官椅扶手上重重拍了一记,惊怒交加地说:“请大人立刻堵上这恶仆的嘴,不要让他再污蔑家慈!他造谣损毁我的名声也就罢了,家慈乃太常寺主簿之女,朝廷钦封的五品宜人,温良贤淑,怎能因为不是亲生子就薄待我?”
怎么不能,天底下的后娘哪儿有真爱前房之子的……陈典史心里暗自哂笑,脸却绷得紧紧的,叫人把崔明的嘴堵上,尖尖地打了五十板子。
他也不愿知道崔家什么后宅阴私,直接问崔燮取了这个仆人造谣诽谤主人,盗窃、变卖主家财物的口供。旁边有书办记录好堂审内容,拿交给崔燮看了一遍,叫他在下面签字画押。
幸好他早上看了一遍《四书》,那书封皮内有原身的名字,他签字时就打开PDF文档照描了一下,蘸朱砂按了指模。
崔明在家里也是养尊处优多年,一顿板子下来,整个人都瘫了,书办对他却是既无怜悯也无耐心,塞过一枝笔叫他画押。他挣扎着不肯签,还叫着自己是郎中府二管事,老爷夫人会为他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