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侯徐锜凑到他面前,满面笑容地说:“便是在通州义助锦衣卫擒拿白莲教妖人的那位令郎啊。北镇抚司的人亲自给他请的旌表,皇上不仅立即准了,还发下中旨,令司礼监高太监与替他请旌表的谢瑛谢千户亲自下县颁旨……
“啧啧,本朝立国以来,都是各地牧官替治下义男节妇请旌表,令郎可是破天荒头一位由锦衣卫代请的,真令我等羡慕不已!”
锦衣卫代请嘉奖?
怎么回事,锦衣卫不过是些粗蛮武夫,怎么能代牧守之职请旌表!他那不肖子不就只是在通州撞上锦衣卫办案吗,怎么竟好像和他们有了交情似的,能使得动锦衣卫的人为他求下恩旨?
这样的旌表,岂不是天下笑柄!礼部、内阁怎么能不管这样荒谬之事!
他这些年虽然有时不得已要与世俗同流,心底却一直以清流自守。这个不肖子却和锦衣卫走成了一路,还绕过他这个父亲,让锦衣卫帮他谋取义名,真是……真真像极了他那粗鄙无知,只图实利的外祖父和舅父!
崔榷只觉着同僚心底都在鄙薄他,勋戚们的恭维在他眼中也化作嘲讽,心里一口气顺不过来,匆匆辞别众人出了酒楼,满面郁色地回了家。
第16章
崔榷有些日子没这么早回家了。徐夫人在后宅听见人通报,忙吩咐厨房给他整治肴馔,又亲手剥了几只螃蟹,倒上碧绿清透的菊花酒,端到他手边。
崔榷毫无胃口,勉强夹了箸剥好的蟹黄便撂下筷子,问道:“你安排人给燮哥送月例去了吗?”
徐夫人笑容微滞,低声答道:“已经叫崔明去了。燮哥住在县上,送米送菜、做衣裳被褥什么的也不方便,我让崔明折换成银子送去的。我还说叫他去庄子上吩咐一声,中秋节礼单给燮哥送一份去。老爷可还有什么要捎给燮哥的?”
崔榷面沉如水地说:“他缺什么东西!就是有缺的,锦衣卫也给他送过去了,何须我这做老子的多管闲事!”
锦衣卫?!徐夫人心头一颤,目光游移,心虚地问道:“锦衣卫?咱们燮哥又跟锦衣卫惹上什么关系了?”
崔榷眼前闪过永康侯的笑容,心头郁闷,不愿再提旌表的事,只敷衍了一声:“我崔家耕读传家,清流门庭,与锦衣卫能有什么关系。便是恩师与万指挥联了宗亲,我和他们也不……罢了,外面的事你不必打听,下次给燮哥送东西时少送些,磨磨他的性子好了!”
徐夫人听出他的冷淡和厌弃,心跳渐缓,拿帕子遮住嘴角一抹轻笑,柔顺地说:“燮哥他只是年纪小,老爷多教教他就好了。这么着吧,下个月该送月例时,我派个家里的老人儿过去教教他规矩,教得他懂事了,也好回来过年。”
崔榷冷哼一声:“叫他回来,连祖宗也别过年了。叫他就在老宅好生反省着,等京里的人忘了这事再回来吧!”
徐夫人满心欢喜,殷勤地服侍他吃了饭,自己倒只吃了小半碗茶泡饭,两块蒸得骨酥肉嫩的红糟鲥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