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尊大人爱护我辈读书人之心拳拳,崔燮心中早已折服。”他回头看了那群人正用古怪目光打量他的人一眼,假模假式地摇头叹息:“若非这院子早年典租给外人,晚生尚不方便处置,去年听大人感叹读书人借书艰难,欲置一书斋使学子共阅时就该把这院子献上了。”
崔燮轻轻巧巧地把自己跟租院子、开书坊的人划开界线,戚县令慈爱地点了点头,揭开刻在石碑上的红绸。
上面刻的是一篇碑文,记述图书馆建立的过程。中间写到修建、集书的艰困之处时,还特地写明这里原本是崔刘氏的嫁妆,昔年典租于人开过书坊。后其子,本县受旌嘉义民崔燮,见迁安书本价格极高,贫寒子弟往往借书而读,心中便有助学之念。在戚县令欲建县图书馆,四下寻找建馆之地时便将刚刚收回的产业与自家藏书一并捐献出来,不取分毫偿银。
当然,戚县令这夸也是雨露均沾的。虽说夸崔燮时是大雨如瀑,别人是春雨贵如油,但凡有捐资、捐书,甚至义务帮忙修整、粉刷院子的,他都在文中带过一笔,在碑文末尾还列了捐款名单。
这群大早上顶着寒风来参加开业仪式的人有是捐过书、捐过款,或是在里面帮忙整理过书的,看着石碑上的名字,便都觉得冻了一早上的肺腑暖呼呼的,心满意足。
崔燮也心满意足——从今以后那个开书坊的就是租他的院子的外人了,而他就是个清清白白捐院办馆的好心大财主,崔美人儿是谁?恕他没听说过!
戚县令衙门还有公务,主持了典礼之后就带人回去了。自有书办上来替众人依次办了阅览证,有钱的又押了银子办借书证。崔燮自己就是印证的,早在登记册做好时就先登了名字,此时也混在一群新登记的读者里,实地观察了一下自己搞出的图书馆还有什么不足之处。
图书馆这两个月还算试营,最初开放的对象是本县县学生员,未进学的儒童,县衙所有入流和不入流官吏,粮长、里长以及租税上户等在县里有信用的人。
来办的人每人免费给一张阅览证,卡背面写上持卡人的姓名、出身、外貌等信息,凭证入馆阅览。要外借的可花以四两银子办张借书卡,一张卡可借两本书,借期一个月,过期不还的加收每天六文钱的延期费,过期一个月以上翻倍。
大堂墙上挂着一对崔燮恶趣味题的“书非借不能读也理需辩斯可明之”的楹联,墨迹淋漓、挺拔雄劲。下方对摆着两个登记借还书的办公桌,由县礼房的书办负责记录往来借还。读者还回来的书隔一段时间由皂隶送到后院,按书背后贴的笺纸颜色、花押认记分开,重新摆回各屋架上。
图书馆开放后,戚县令就详详细细地写了公文总结,递交到上司。永平府依例找人查证此事,核得属实,喜得王知府忍不住在家里狠夸了他几天,开具的评语更是堆满了赞誉之词——
能立县藏书楼教化百姓,比擅长督运钱粮强多了。明年大朝觐时到吏部堂上说起来,也是他们府治下出了这等文运盛事!
戚县令忙着准备明年大计,那篇《修迁安县图书馆记》过了几天才修改完成,交到崔燮手上。正好给皇上的那张《安天大会》图也画完了,崔燮接过手来,马不停蹄地搞游记排版。
之前卖书都是以人物、场景带动销售,戚县令却是个小清新业余驴友,写的都是些游记散文,还有悼亡文。他自己不擅长山水,早早就叫一个擅画的杂工到迁安城外到处游玩写生,把那符合文中意境的寺庙、山水都描下来,刻成跨页大图,淡淡地在纸上印一层景物打底,再印上文字。
整本书几乎都是大大小小的风景图,环抱着分隔成块的文字,错落有致。崔燮没画多少图,只挑了几处合适的地方添上一笔修长的身影,偶尔单画一张他怀着忧思望向远方的大图穿插其间。
戚县令本人卖相也不错,正是那种清瘦文雅还有漂亮胡须的传统美男子,只是年纪略大一些。画画时省了皱纹、眼袋,人顿时就年轻俊俏了好些。无论是戴乌纱,穿青色补服的严谨装扮;还是魏晋风韵大袖宽袍,都显得他神清骨秀,文质彬彬,让人一看便生好感。
他那份《修迁安县图书馆记》更是重中之重,列在首篇。崔燮给这篇文配了他站在图书室一列书架前,手抚架上藏书,眼中含着欣慰笑容的图,还把这张图印成了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