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要好儿的人,索性拿自己从前写的中秋诗作范例,先写了一句“玉楼寒自迥,珠箔照还空”,对崔燮说:“这两句的句式先前我不曾教你,往后你记住了,这样的不算拗句,也不必救。”
他之前教的,让崔燮练的都是“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的基础格式。但放开一步,若是有像这两句一样,首字该用平声而用仄声的,或是该用仄声而用平声的,也都算是合范式的句子,不必补救。
五言诗四种句式间,有三句的首字都是平仄互通,可以随意变换的,唯有“平平仄仄平”这句的首字不能随意换成仄声。因为这样一换,诗句中除了韵脚就只剩一个平音,这种情形叫作孤平,算是真正的拗句,必须在下句中补救。
陆举人随意举了个例:“似这种的将本句第三字改作平声字就行,我这首诗里没自己句里补救的……李白那句‘我宿五松下,寂廖无所欢’,前一句第三字该平而仄,但第三个字的平仄变化可救可不救;后一句的首字也同样应平而仄,句子险成孤平之势,便将第三字改成了平声的‘无’。”
除了在本句救,还可在对句救。若是出句犯了孤平,无法在本句自救的,就将对句的第三个字改成平声相救。若不仅初句孤平,对句的首字也应平而仄的,也是将第三字改成平声即可救回。
还是拿他自己这首诗作例子——“此时折桂客,或在明光宫”。
这句本是“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的格式。出句的“此”应当平而用仄,是一种常见的、不需救的变式。可这句里不只它该用平而用仄声,第三字“折”又是个入声字,整句就变成了孤平句,要把对句的第三个字改作平声的“明”来救。
陆举人一边讲着补救之法,一边看着崔燮手里那管铅笔不顺眼:“怎么又用起这种笔写字了?你可千万别练惯了这种手势,坏了写字的手法,将来科考时卷面字体差一点,前程就有高下之别呢!”
崔燮飞快地记完了笔记,解释道:“这样写只是为了快,免得打扰了先生思路,回头我都要拿墨笔静心重抄一遍。先生不知,这笔其实极好用,又便宜,写错的字还能拿馒头擦掉……”
一说馒头,陆先生就皱起了眉:“这岂不是浪费粮食?”
崔燮连忙解释:“这也是可擦可不擦的。若是写在颜色浅的板子、墙上的,用水一洗就能洗掉,还可以反复写。咱们家厨下如今就用这笔写菜牌,管事的也用它写家人们的事务安排,若有小事忘了的,看一眼或是问人一声就记起来了。到晚间拿水洗了,转天又能接着用,又方便,也不费钱。”
陆举人毕竟是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读书人,听着他这说法便想到了那些买不起笔墨的穷学子,道:“这么说,这笔倒是好东西。若有那用不起纸墨的贫寒仕子,有这样一管笔,也能记东西,抄写文章了?”
当然能了!铅笔这样的神器到了宇宙飞船上都能用,比毛笔适用范围大多了。
他给陆先生示范了一下用法,说道:“学生也是这么想的。想那些寒门子弟,没钱买纸墨,有的只能以沙土、清水练习书写,写不得几个字就要擦掉。这笔却能削得极尖,写蝇头小字,字又清楚,又省纸,写字还能快得多。”
陆先生自己拿笔试了试,写得不甚顺手,字歪歪扭扭,笔尖在纸上还有些打滑,不禁搁了笔说:“这真能练出来?”
崔燮把笔记本反过去,给他看自己那一笔启功硬笔书法:“这个比毛笔好练,家里下人们都能用,练个几天就知道怎么发力了。这种笔原也不是为了练仿书、科考用的,而是给那些想念书又买不起好纸笔的儒童或是寻常百姓记事用的。”
陆举人拿过去又试了试,使的力气大了些,笔尖戮破笺纸,又划了一道口子,气得索性把纸撤了,在垫板上慢慢写了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