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早先出的《联芳录》《六才子评三国》在市面上都有许多仿冒、盗印的,至今世面上还流通着某些七才子、十才子、十二才子评的三国,来个续谢公案的也不新鲜。自己仿自己的版,多少年后可能还会叫收录院本的收藏家当作一套收藏,让这部柳营无头案重归本家呢。
——顺便也叫崔启回家看看他父亲,省得父子俩总不得团圆。
谢瑛初入镇抚司,每天早晚点卯,也不能像当千户时那样操训罢就回家,连初一十五都得正常上班。两人不能常见面,他能干的也就是背地夸夸谢瑛,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当面安慰了。
崔燮安排尽了能安排的事务,犹觉得空出的时间太多,没地方可去,没人可见。他只能在墙上挂了个“距乡试还有三百若干天”的大牌子,白天上学陪考,散学习后不是去李东阳家就是自己闭门读书。
直到十月初,他才得机会又见到谢瑛。
却不是休沐日在他家见着的,而是散学后往家走时,从街边他家的茶摊旁看见的。
成化末年还不是小冰河高峰,但十月初的天气已经冷了。刘庄头和顺天府打了招呼,又有锦衣卫的面子,便把棚子外头用砖垒起来,挂了新棉布门帘。崔燮从棚子旁路过时,谢瑛正好掀开帘子从里面出来,两人目光便从空中撞上了。
谢瑛没穿曳撒,而是穿了直身官袍,外套着半袖披风。他那“镇抚使”头上虽还顶着个“试”字,却已换了从四品的绯衣,衬得他脸庞略显红润,比从前穿青时更精神。他脚下仍穿着普通的薄底靴,不知加没加增高垫,反正身材还是比别人修长。
崔燮贪看了几眼才翻下马,走到近前朝他拱了拱手,嗓子不知怎么有些微哑,低声说:“谢镇抚,好久不见。”
谢瑛微笑着还了半礼,也说:“难得相遇,何不进去喝杯茶?”
茶棚里头热烘烘的,已盖成了个小店,价钱还是像平常一样便宜。加之如今锦衣卫的名声好了,人又都穿得俊俏,叫人爱看,倒成了这茶棚里的活招牌,弄得他们的生意都比别处的大店铺还好。
崔燮跳下马,交给旁边的小二看着,自己背起书包进了棚子,跟谢瑛在墙角找了一个不显眼的座头,坐下说话。
水牌上的茶水点心比他最早筹划的已经多了许多样,只是不正式卖饭菜,想吃东西可以朝附近的觅汉们买来现成的吃。棚子一头还有说书先生站在台上,说着方兴未艾的智审谈伦案。
谁也不知道话本里那个总能在锦衣卫校尉们束手无策时轻巧点出疑点,找出线索的谢千户就坐在他们身边,更不知道这套谢公案的主编也在后面。
台上的说书人擅自在话本里添了封云和他妻子窈娘,讲到封云奉命去易州山厂调查取证,险些落入于秀同伙的陷阱时,底下那些听了不知多少遍书,还跑到镇抚司门外看过于秀的人还都急得大喊“快找谢千户”!
谢瑛听他们喊得夸张,又见崔燮支着耳朵听得入神,心底竟不像领着同僚们听时那么自然,有些尴尬地低声说:“这些都是下面人胡乱传出来的东西……”
崔燮也压低了声音,不好意思地说:“不是别人传出来的,这段公案是我叫他们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