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下跪的举子们心中顿时绷起一根弦,盼着自己的名字能头一个被叫到——至少也是在前几名里叫到。会试位于前列的几名更是都竖起了耳朵听自己的名字,只盼殿试这一场沤心沥血的策问能叫天子取中,搏个状元及第。
只有事先做好了心理准备,一直劝说自己这个穿越者不可能跟人家历史上真正的三鼎甲抢名次的崔燮还能淡定地站在那里。他甚至没去看传制官,只注目脚下金砖,神色超迈,气韵清华,没有半分对名声、权利的汲汲之态。
万首辅在前头悄然扫了他一眼,便默默转回头,暗中冷哂一声“虚伪”。他也只来得及看一眼,骂一声,传制官就已开口唱道:“一甲第一名崔燮。”
传制官两句话之间这段极短暂、在诸举子心中又极漫长的等待时间终于过去,状元之位意外而又不意外地落到了会元头上。
意外的只是崔燮一个人,其他举子虽含着几分遗憾、不甘,倒也都能接受这个结果,然后接着向诸天神佛祈祷下一个被唱名的就是自己。
传胪唱罢名,序班又唱,声声“崔燮”终于勾回了崔燮的魂,他赶紧依着礼制,随序班出列跪拜。
待他归列,传制官又唱第一甲第二名费宏之句,再之后第三名刘春,三人皆是出班出列行礼。到传胪涂瑞之后就是在班中跪拜,不必再出列行礼。
三百五十名进士一一唱名已毕,赞礼官又引诸举人伏拜,随着乐声四拜而后平身。乐声止,执事官捧黄榜而出,这场盛大的传胪典礼才正式告一段落。
殿外已安排了锦衣卫以散盖鼓乐引导,新进士们随在执士官身后,浩荡庄严地走到长安左门外,看着执事官张挂黄榜。
宫门外已聚集了许多等着看热闹的人,不过被卫士隔在外围,只能远远地、歆羡地看着这群风采逼人的新进士。但黄榜才一贴上,就有人在外围高喊:“看见了!今科状元是崔燮!榜眼费宏!探花刘春……”
声音一浪一浪传至更远处,比在殿内庄严宏大的唱名更高亢、更鲜活,没有庄肃的大殿与皇权压抑,金榜题名的喜悦与自豪就更纯粹地涌上众人心头。这些新进士们身上迸发出比在殿上更昂扬的意气,神采飞扬,也终于可以互相恭喜致意,无顾忌地享受成为进士的喜悦了。
崔燮这回比做会元时还要受欢迎,叫人团团围住,恭喜他大魁天下。与他一道从迁安出来的几个进士跟人谈起自己如何因为做了会元出的书才考到二甲前列,陆博山则介绍着他们师徒同榜的经验,顺便跟外地进士推销他那能施惠天下学子的铅笔。
贴榜结束后,传奉官还要回去参与大典的最后一部分——就是在贴榜后,由鸿胪寺卿致词,贺天子“天开文运,贤俊登庸,理当庆贺”,而后行五拜三叩大礼,这场朝廷抡才大典才算结束。
而新进士们还没资格参加这场大礼,传胪大典对他们来说已经结束了,进士们至此便要各自归家。唯有状元一人待遇特殊,顺天府官事先已备下了伞盖仪仗,鸣锣清道,送状元归家。
状元归第也是要游街的,要夸耀他天下第一才子的荣耀。
顺天府尹吴玘命人给他备了马,随他想走哪条跟,仪仗就跟着绕哪条路。持杖的胥隶们还劝他:“状元爷今日的荣耀是要夸一辈子的,岂能草草就回家了?小人们不怕累,只愿多跟着状元爷转几条街,叫京师百姓都见得爷的风采,小的们也跟着出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