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悲鸣一声,忽然朝北方跪下,行了个大礼,起身对崔衡说:“你别再来看我了,我是二嫁之身,还给人做妾,你认我对你没好处。回家你跟你哥说,我对不起他,我给他磕头了,往后我吃斋念佛,盼着他好,望他看在我悔过的份儿上接着善待你……”
她不仅要替崔燮祈福,还打算看在这个继子和亲子的面子上,放过他们的爹。
她回府之后便对黄家家主,自己千挑万选的新夫婿说:“崔家老奴的爹死了,人马上就要回京。我看他也是人走政息,咱们家的田土人口早晚也能要回来,老爷便看在妾的面子上放开此事,往后不必叫小海京去布政司衙门,只当这个人没了,咱们安生过日子吧?”
黄家老爷正叫崔榷联合府里几个大户逼得焦头烂额,猛听得他要丁忧,喜得大笑三声:“天不绝我黄家!那姓崔的竟要走了!好好好,他以为自己还能在这云南当土皇帝,这些日子折腾得过瘾了,如今他不是在位的参议,就是个身无官职的人了,我岂能不送他一份大礼!”
徐氏自己就是个贼心大胆的人,听他这话就知道这活土匪饶不过崔榷。可她儿子还是崔榷的儿子,若这老子倒了霉,他儿子岂不也要跟着受连累?
她恨了崔参议数年,如今倒要捏着鼻子给他求情,求新夫……起码别连她宝贝儿子一道劫杀了。
黄老爷笑道:“你也太小瞧我了,我是那等只会杀人的土匪么?你儿子也是我半个儿子,若没他带来的好消息,那崔扒皮也走不了,我为这也不能害了他性命。”
他只要他们家在云南过得安生些,只要这个崔榷再回不来就是了。
黄老爷立刻派人送了大礼给云南府剩下的三位左右参议,求他们和崔参议交接了清黄册的事务后能抬抬手放他们一马。那三位参议拿钱办事,立刻告了崔榷一个闻讣报不立刻去职服丧的过失,要布政使大人夺了他的权。
周大人早看不上这只会惹事的参议,不待他原籍官府移文过来便痛快地许他还乡,连清黄册的事也叫停,只叫他立刻交盘明白首尾,尽快离府就行。
崔榷正欲最后清查一次,把黄家做个隐户的典范处置了,却不想天意不在他,连这点事都没做好,他就被强按在了参议衙中,与剩下三位同僚交接。
他一腔壮志终归化作流水,只能叫人收拾后院,带着数船从云南新添置的家什财物,两个妾和一个不想看见的儿子、一群无用家人与一对怎么看怎么像看押犯人的差役似的护院踏上了还乡之路。
这一趟从冬天走到春天,近京师时冰都已化了,倒是顺顺当当就进了京。到京城崔府的时候,府里还是处处挂白,一进门崔燮便抱着神主牌位出来接他,红着眼圈说:“儿未能请得长假,扶棺回乡,只得先将祖父安置在城外平坡寺停灵。父亲既回来了,儿子们就放心了,就请父亲安心服丧,送祖父棺椁回乡安葬吧。”
崔榷脚还没站稳,就要被儿子赶回乡下老家,气都要喘不上来了,咬着牙说:“灵主设在何处?我先拜了你爷的灵主,再拜你奶,安葬之事过几日再说!”
他父亲是去年过身,丧事已完了小半年,家中灵堂早已拆了,他就在院子里换上孝衣,朝牌位行大礼,苦苦哭了一阵,三个儿子都在后头相陪。
行过礼后,他便去堂上拜望老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