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还做出这样的事,挑起边民之乱,岂不要乱百姓生计,坏天子圣明?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不能赦!
弘治天子与乃父不同,是个好诤臣、善纳谏的皇帝,不仅不嫌他忤逆上意,反而虚心接纳了他的谏言。再传旨时,旨意上便将先前的赎罪补原职改了一下,改成徒四年,许他运炭纳米赎刑,赎刑后回家为民。
刘阁老连这条旨意也想封驳。
可当初崔燮上本谢罪时,是他力保崔燮不受牵连,如今他倒自己为难起了崔榷,这是又想给皇上表现忠君爱国了?两位学士叫首辅作妖作得有些不耐烦,劝他:“圣上旨意如此,首辅何必执意封驳?何况官员有罪依旧例可赎刑,叫他每年纳米十石或杂粮十五石至边关,连纳五年也抵得过四十八贯赎罪铜了。”
刘首辅摆足了公正严明、不恤私情的架子,为难地叹了一声:“圣意如此,本官也只好奉旨了。”
内阁很快将旨意拟好,天子看看量刑不算太重,便命镇抚司将犯人提出来,着其往迁安老家为民。
自然,每年还要纳十石米至边陲赎罪。
因着天子要关照崔燮,两位学士相劝,刘首辅也抬了抬手,便不叫他去云南、福建这样的远地,只运至一千五百余里外的榆林县便是了。
旨意下到镇抚司,谢镇抚立刻叫狱卒把人领出来,对着坐了半年黑牢,颇显憔悴的崔榷说:“崔老先生,你的案子审结了。你在云南参议任上贪赃枉法,侵害地方,本是一死的罪名,但得圣上恩旨,许你家每年纳米十石到榆林县边卫,以赎此罪,本官这就派人通知你家里来领人还乡。”
他冷肃地推过案卷,叫人拿给崔榷签字画押,崔榷却冷静不起来,签字时手臂都在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刑罚太重,而是他忽然想起刘氏娘家父亲就在榆林卫戍守,他当年跟刘家闹过一场,之后两家就断了道儿。那武将家人粗俗又记仇,他如今丢官去职,还要亲身运米往边关,那家人见了他,焉得不尽意折辱!
堂上的谢镇抚全然不理他的忧虑,收了伏罪文书就叫人把他重押回牢里,派人通知崔家赎人。
崔燮在翰林院里听到家人来报信,当时遗憾得险些没保持好表情。幸亏桌上史料堆得高高的,人家没太看清他的脸色,只以为他是惊喜得失了声,又叫了他一回:“恭喜崔大人父子得重新团圆,大人还不回去么?”
回去,回去,这就回去!
崔燮回到家中,立刻吩咐人家人取全新的衣裳,赶着车往镇抚司衙门接人。谢镇抚早知道他得来,就提了崔榷在二堂等着他,当面将人交到崔燮手里,说道:“圣旨是命令尊回原籍为民,每年到边关纳米十石,以赎死罪。但纳米有纳米的规矩——自今日起,须得令尊亲自押至边关,两个月内完纳,有锦衣卫人监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