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燮辞让了几句,叫他劝谢瑛早些休息。却不想刚牵着马出门,便见着谢瑛骑着马在外等他,眉眼间含着薄薄的笑意,温醇地说:“崔贤弟家里必是出了大事,才赶在宵禁之后过来敲门。我虽帮不上什么忙,可做朋友紧邻的,哪有知道你家有事还稳稳当当坐在家里的?”
他也知道今晚能发生什么,还要收回崔榷那葫芦里加了料的金丹,必须得去趟崔家。
崔燮的眉眼也柔和了些,拱手谢道:“家父突发重疾,我家里人少,正需要人帮衬,崔燮在此先谢过谢兄高义了。”
谢瑛朝他笑了笑,叫人去请预先备下的郎中来,与他并辔骑往崔府。
崔家老宅如今是灯火通明,崔老爷已叫人抬到正院,口鼻间的秽物已清理干净,呼吸却仍细若游丝。这一晚上崔老爷不知吃了多少药,又在爱妾身上损了阳气,再被家人扛着来回受了风,这场病岂能不重?
一家人在屋里急得团团转,大晚上的却请不着郎中,只能干熬着。幸而过不久,谢家请的医官过来了。因着城门早关了,这回请的并不是谢家常请的刘医官,而是个面生的郎中,来望闻问切了一番,说是阳气亏耗过甚,骨髓都耗空了,叫崔燮先喂独参汤把命吊回来。
折腾了半宿,独参汤灌了下去,崔榷终于醒过来,却也只是醒过来,再也不能说话、更不能起身了。大夫摸着他的脉相说:“虽是救回来了,却也只是暂时救回,往后恐怕难再好转。贵府还是先备下后事吧……”
老夫人听说此事,只哭了一声“造孽”,叫人取银子厚谢了医官,请他们莫对外说这事,又命套马车送他们回家。最后想起那葫芦丹药,就要人拿出去扔了,从此后再不许道士上门。
崔燮见人取了葫芦过来,便伸手拦下,转交给谢瑛,朝他行了个大礼,郑重地请他回去查查里面是否有毒,他父亲之病是否与这金丹有关系。
谢瑛道:“崔贤弟与我情同骨肉,这便是我自家事,定要查得清清楚楚!那妖道我回头也会想法捉来,不教他逍遥法外!”
老夫人忙上前拦住他们,含泪摇头:“空云子道长的仙丹不会有错的,他从前于我儿有救命之恩,往日也常劝我儿少服丹药,以调养为重。都是这不肖子不听仙人嘱咐,成日价拿治病的金丹当外头那些脏污地方的药用,怎么能不出事……”
一个四十余岁年纪,读过书、做过官的人,竟因服药过度倒在妾室肚皮上,这种丑事怎么能传出去?!
她还有三个在读书做官的孙子,这儿子不知羞,孙子还要脸呢!
老夫人强撑着拦下谢瑛,请他帮着瞒一瞒崔老爷的病因。多说了几句话,人渐渐坐不住,倚在张妈妈身上,只情闭着眼流泪。崔燮叹道:“祖母身子不好,不能再为父亲的事费心了,且先回去休息吧。和哥也得去睡会儿,往后还指着你侍奉祖母呢。这两天我先请假给父亲侍疾,但愿父亲能撑到衡哥夫妻回来……”
他把祖母和弟弟都送回房里,写了帖子往翰林院请假,而后亲自送谢瑛出门。众人都离开后,只剩他自己守在崔榷身边,支使着家人取药取银子,一天灌几回独参汤,最后做了几天孝子。
然而崔榷得的并不是脱阳症,吃独参汤救不了玄丹之毒,他的精神能好转些,却不能挽回身体的颓败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