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面容镇定,抬头看我,却不小心牵动伤口,闷哼了一声:“原来你是为这个……你不怕我出尔反尔?”
他汉文进步了,竟连成语都会用。我笑了一笑,想到当年教他说第一句中文的人还是我:“你不会。我太知道你,你骄傲得连别人的夸奖都不屑要,又怎会说谎骗人。说吧,只要你说一句还我自由,我立刻放下枪就走。”
“你名下的股权……”格雷似在沉吟。
我心下一松,笑道:“我不要了。克劳尔家的什么东西,都还给你,钱,不动产,还有名字,你只当世上再没我这个人,我自会走得远远,从此我与克劳尔家族恩怨两断,再不相干。”
“你要回那个江上天身边去?”格雷的语声有些奇特,注视我的暗绿色双眸中仿佛有什么在跳动。
虽然奇怪他为什么会这样想,我还是点了点头:“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借他的势力来对付你……我只是冷了太久,需要一点温暖,而他象是正能给我。”
“你相信他会爱你一生一世?”格雷执拗看着我,神情又象回到孩提时。
我失笑:“格雷,你的毛病就是太极端,太要求完美……你可知,这世上除了上帝,谁也不能承诺永远,我又怎会要求他一生一世……能多久便是多久罢,到我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了。”
格雷垂下眼眸,沉默半晌,才轻轻道:“哥哥,走之前,再抱一抱我好吗?”
灯光柔和,面前的男子低着头,肩头因受伤而微微瑟缩,平素的高傲全似化作了乖顺,依稀中,又似变成了童年时那个缠着我说故事要抱要闹的小男孩。
我瞧着这样的格雷,缓缓摇了摇头,握住枪的手不曾稍松:“我不能信你。世情我已历得太多,知道什么时候该抓紧剑……你要是还念着一丝兄弟情份,就快些给我承诺。”
格雷的身子微微一颤,头仍未抬,语声更轻:“我不怪你……那么,可以再叫我一声弟弟吗?只要一声就好……”
儿时那些已被尘封的往事似又在眼前,那时的格雷,虽然倔强任性,却很可爱,又喜欢粘人,追着我身后紧紧地叫哥哥……直到我被养父送去寄宿学校,接受严酷的英才教育,这情景才不复在。
我心中一软,再怎么样,总是兄弟一场,明日就要各自天涯,罢了,就再唤他一声也无妨。叹了口气,我柔声道:“格雷弟弟——”
胸腹间遽然传来被铁拳击中的剧痛,打断了所有未出口的话。我眼前一黑,心中却知不好,急欲扣下板机,腕间又是一痛,伴随着咯嚓一声,右手手骨已被人折断,再也握不住枪枝,当地一声,任由左轮坠地。
腰肢紧紧地被一条刚硬的手臂禁锢住,背上密贴着温热的身躯,我虽已痛得满头冷汗,几欲昏去,却还能清晰地听到那恶魔般的男人在我耳边讥嘲:“罗觉哥哥,你还真是纯情呢,让你喊你便喊了……不过就算你不喊,以你那种拿枪的别扭姿势,居然也敢在我这玩枪玩了二十年的人面前晃,真正是笑话了。”
功败垂成,夫复何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