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三人入座,煦玉命家人奉茶。此番煦玉留贾珠于此应酬幻玉,自己则先行回了卧雪听松室将幻玉所赠之物收拾整理毕,并捡了锦盒装上,随后亲自携了回到内堂交还到幻玉手中。而另一边贾珠见他二人似是有话欲说,碍于自己在此亦是不甚便宜,便也告辞出来,前往应麟处不提。
幻玉待贾珠离席,方才将锦盒打开,却见此间皆为自己从前赠予煦玉之物,登时花容失色,怔得手足无措,不经意地搅紧手中丝帕问道:“此番玉郎何以竟将昔日所赠之物尽数退还?!可知玉郎赠予幻玉之物,幻玉莫不视若珍宝。想来我与玉郎虽不过数月情分,到底亦曾两心相许,岂知不过数日,玉郎便忽地将定情之物悉数退回,欲与幻玉恩断义绝?!”
煦玉闻言闭目寻思该以何言应对,虽说他与幻玉不过相识数月,他对她之情未至相许终身的地步,亦未曾有过盟约设誓,此番他抽身而退倒也并不算背信弃义。然念及幻玉对自己之情亦是发自肺腑,如今自己抽身而退,当真有负于她对己之心对己之意。遂沉默半晌方才缓缓开口说道:“当初实属在下轻率了,不曾想到竟令你生出委身于我之心……”
幻玉闻言则道:“大抵在遇到郎君之前,我亦并未生出此意。至遇到郎君,与郎君一道,待郎君自是一腔痴心一片痴情。我以为郎君亦是属意于我,莫不是意笃情深,遂方才生出愿将终身托付与郎君之意……”
煦玉则道:“馥珠待我之心我自是知晓,若是我当真有心于你,我大可就此将你娶进府来以求长相厮守,亦是你情我愿之事。然若是我于你之情难抵你之意,你便是跟了我,又如何能求得一世美满?”
“……”
煦玉又接着道:“此番实不相瞒,我已心有所属,你命定不属于我,我对你亦并非全心全意恩爱笃实。你我二人终不过是有缘无分,兼了我命中带有情劫,情路艰深,更难合常情,你若与我一道,亦无甚好处可言。若我此番按你所愿将你娶进了这林府,于我倒是无碍,然于你而言在这内宅之中不过是徒受委屈冷遇,你又何必如此?”
幻玉闻言对曰:“不料此番竟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郎君待幻玉之情原来不过是幻玉的痴心妄想吗?”
“……”
幻玉又道:“那幻玉可否请教一句,当初郎君所留那句‘似曾相识知为谁’乃是何意?……”说到这里登时恍然大悟,“莫非当初那句题诗并非是说的幻玉,而是另有他人?”
煦玉不答,却是颔首以示肯定。
幻玉见状喃喃说道:“原来这数月以来,我不过是为人替身……”
听罢这话,煦玉自顾自地摇头叹道:“此番乃是我轻率唐突了,如今想来你与那人亦并不十分相像,那人灵慧空明、蕴藉深邃,偏生又带着一丝顽劣狡黠……”随后长叹一声,“此俱为过往之事,此番不提也罢。总归了如今便是‘数月一觉烟花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幻玉闻言,不自觉地轻咬粉唇,心中惟有忿忿不平之感,真恨不能将煦玉口中那人拉至自己跟前亲眼瞧上一番,看是何种女子能较了自己这国色天香高明了去!奈何想归如此想,到底无法付诸实现。然转念细想一番,煦玉于纳自己为妾之事上多番推拒,怕不仅仅因了他尚未大婚之故,或可便是因了忌惮今后这内宅的正主。而若这内宅正主乃是一“夜叉星”,专管拈酸吃醋又霸道善妒的,还不将她这一姿色过人的妾室往死里治?而自己又得不到一家之主一心相护,这下场可想而知。这般想着便也释怀些许,虽对煦玉尚且心有不甘,然亦是莫可奈何,只得悒悒然命丫鬟携了锦盒告辞而去。却又割舍不下,一步三回首。行了几步,终于按捺不住,随后便也转身踏着碎步向煦玉奔来,扑入煦玉怀中莺莺而泣。煦玉见状亦是无可奈何,惟有静立不动,任了幻玉伏在自己怀里哭了个尽兴。此番且按下不表。
☆、第四十四回 鸳鸯并对凤凰偕飞(一)
话说上回煦玉与幻玉留在内堂中话别,而贾珠则脱身前往应麟院中面见应麟则谨,倒也丝毫未曾忧心留在内堂中的二人再行节外生枝。尤带一脸欢欣愉悦的神情踱进应麟书房,待与邵苏二人行了礼,因了心情颇佳,便也干脆不顾礼仪,盘腿上了应麟的炕,坐于应麟则谨之间东倒西歪。
应麟见状便知此番贾珠乃是得意忘形,便也并未制止他,惟开口打趣道:“此番见这不肖之徒这般模样,想必定是有了甚喜事,与前日里那副颓唐衰败之样全然判若两人。这般举止失仪无状,外出后切记莫要对人道曰你乃我之徒,为师丢不起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