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师曾随即问道:“敢问王爷,此番属下当往何处搜寻?”
五皇子沉吟道:“惯常看来,贼逆逃遁无非考虑两个因素:首先,寻那山多路歧、草深丛密之处逃遁,以便掩藏行迹;其次,当以那有接应之处为目的地,前往寻求庇护。之前留守和州的周瑞清遣人来报曰在安徽芜湖附近数县仍有贼兵势力,如此想来,贼逆一行人极有可能南下向西渡江进入安徽境内。”随后又指着案上地图说道,“可知江宁城西面环水,东、南两面环山,此番钟山并了东北方幕府山皆有王师驻扎,遂贼众断不会往东逃遁,兼了东面孝陵卫并了淳化镇亦为王师占据,贼众自是不会前往。如今看来贼众惟有向南逃遁,江宁南面多山,左近便有聚宝山、方山、牛首山,贼众大可先行前往山中隐藏行迹,随后再图渡江西进安徽之事。此番你大可将三千人马分为三队,分别驻守于此三山之下,封锁各个出入之处,待次日天明,便命众军上山逐寸搜寻,定不可放过任何可藏匿之处。”
王师曾闻令行礼自去。
随后五皇子又命传令兵飞马传令与上下游水师,沿江设立关卡,除却持有自己亲笔批写的通行令之人,其余人等皆不可放之渡江。传令兵领命亦去。
另一边且说那马文梦一行人,携了亲信等数人逃往石头山暂避,彼时该处早有二十余人备迎于此,又备了官兵的衣号,遂马文梦等人便佯装成官兵模样,趁夜幕降下入更之后,从城西石头山上潜下,衔枚勒辔地取城中小道轻骑出城,一路避开巡逻的官兵,往城东太平门而去。因之前五皇子已下令全城戒严,且紧闭十三道城门,遂马文梦一行人等自是不可明目张胆地冲城门而去,只得择那两处攻城之时为王师炸出的豁口处冲出城去。却说马文梦逃遁出城,亦曾将江苏巡抚王正玺单独携了一道出城,以便万一为王师包围之时,尚可以手中王正玺之命谈判交易。此番马文梦率领近三十骑在靠近太平门附近的城垣之时本欲装作官兵蒙混出城,不料因口令之故身份暴露,便出其不意地发起进攻,砍杀周遭守卫豁口的官兵后一并冲了出去。守卫豁口的将领于荫霖随即调派一队骑兵追击,只见那马贼一干人等逃出城后立马兵分两路,包括马文信在内的四名亲卫以及其余几人则一道护卫马文梦往南遁逃,其余剩下的二十人则断后拦截追击的官兵,以掩护马文梦等人。
此番那二十人马以马文梦的亲卫王咏春为首,将追击的一队官兵引入钟山之中,依凭钟山地势并了黑夜难以辨物,与官兵兜圈打转,为马文梦等人争取了两个时辰。然此番到底因了人少,此计最终为于荫霖识破,指挥一众人马将钟山树林包围,从外向里逐渐缩小包围圈,最终将二十人悉数斩杀,一个不剩。另一边马文梦等人彻夜狂奔至长江东岸大胜关,到达此处之时发现此处已经戒严,水师受命于此广布关卡,所有船只悉数为官兵占有,禁止任何无通行许可之人渡江。若是沿江南下,则需经过长江东岸的江宁镇,此地与南面的采石矶皆是官兵设卡防守的重要据点,马文梦等人当是无法从重兵防守之地仅凭十人渡江西进,惟有向东退回牛首山上暂避。
彼时那王咏春所率领的二十人已尽皆阵亡于钟山之上,此番马文梦率领惟剩之十人避开牛首山下的开阔大路,从小径之上偷偷上山藏匿。上山之后,小路崎岖难行,惟有将马匹坐骑弃下,徒步而行。此十人之中包括为首之马文梦,马文梦亲信马文信、马文忠、傅世纶、黄锡彤四人,其余四名贼兵护卫以及作为人质的王正玺。此番他十人奔逃一夜,早已是既累又乏,其中王正玺上了年纪,又曾历数月的囚徒生涯,自是体虚难支,率先便跌倒在道路中间,道是双腿麻木,已无力支持。那马文梦见状,起初只道是王正玺耍诈,令两名护卫强行拖拽王正玺行走,奈何只见王正玺双腿甚至无法站立。王正玺只道是自己形同累赘,不若就此将自己掷于此处,他们只管奔走逃命。马文梦心下暗忖曰若是就此将王正玺抛下,该人若为追捕的官兵发现,定会泄漏自己一行人行踪并了信息。兼了此番自己亦是费尽力气方才将之掳来此处,若是就此放弃,却又分外不甘,遂命一亲卫将之负于身上一道往山上奔逃。如此自是带累自己一行人的奔逃速度,不得已之下惟有寻一处地方权且暂避躲藏。
☆、第七十回 江宁决战旧人重逢(八)
行至半山腰处,恰巧该处有一户人家,马文梦等人见罢喜出望外,忙不迭粗鲁性急地叫开了门,那户人家乃是一贫寒之家,三更半夜闻见叫门之声,仓皇间披衣下榻开门,只见身着官兵衣号的马文梦一干人等手持兵器,凶神恶煞地闯将进来,宛如阎王索命,骇得瑟瑟发抖,不住地跪在地上磕头曰:“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的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什么都没有,不能孝敬您老人家……”
马文梦见状倒也并未为难这农户,令他起身,从手上退下一个小指粗细的足克金镯子交到其手中说道:“我们不过是路过之人,此番你们莫要声张,令我们在你这处躲……停留歇息一阵,这镯子便归你了。”
那农户从小到大何曾见过这般大块足量的金子,将那金子放进嘴里用牙试探一下,质地坚硬,果真真金,忙不迭揣进怀里,当即只觉跟前的马文梦如财神降临,又见马文梦是官兵的打扮,便也毫不怀疑其身份,随即趋奉讪笑道:“我们家里还有几间房,大老爷们只管住下!”说着亟亟立起身来招呼内室的媳妇子烧水。
这边马文梦却将那农户撵去了别屋,又将这厅里的大门锁上,一行人等在内商议对策。依之前在大胜关等处所见,官兵封锁各处隘口并了沿江地带皆分外迅速,未及他们渡江便已封锁长江东岸,如此他们又如何能西进安徽与芜湖等地与余部汇合。兼了如今他们不足十人,欲以这点兵力与官兵成百上千人相抗,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遂为今之计,不若化装成当地百姓,以蒙混过关。一旁马文信听罢则道既要化装隐藏身份,横竖皆已化装成官兵,不若就此孤注一掷,仍作此打扮,待明日官兵上山搜寻之时,趁机混入其间,指不定还能就此跟随搜寻的人马坐上官兵水师大船,就此渡江西上。马文梦等人闻言尽皆赞同,随后便计划先行暂住于此,待明日天将亮之时上山躲避,与搜山的官兵汇合。
商议毕,马文梦等人因奔波一夜,皆疲惫不堪,便纷纷在农户的三间大屋之中躺下,马氏兄弟三人住一间房,两名护卫看守王正玺住一间房,两名护卫加傅、黄二人住一间房。此番那傅世纶见屋内另二人已然睡实,方悄声推醒身侧的黄锡彤,二人相约寂然步出了农户之家,往了后院僻静无人之处秘议。
此番只听黄锡彤率先开口说道:“仁兄星夜将弟唤出,所为何事?”
傅世纶对曰:“黄兄可有思量今后我等之出路?”
黄锡彤闻言不甚明了,疑惑反问道:“岂非如之前主公等商议那般混迹于搜山的官兵之中……”
傅世纶未待黄锡彤言毕便插言道:“黄兄可有仔细寻思过,如今主公之业可谓是功败垂成,我们明日能否不被怀疑而混迹其中、逃出生天尚未可知,然即便我们当真渡江进入安徽寻到芜湖残部,便是以如今所余势力欲图东山再起可谓是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