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问遂道:“你左手的那枚戒指,是钻戒吧。”
贾珠闻言大惊,只觉左手一阵莫名的痉挛之感,忙不迭反问道:“何出此言?你如何知晓此乃钻石戒指?!”
梁思问见状笑道:“看来我猜对了?我本来也只有五分肯定,看你这么说,那还真是钻戒,虽然因为没有采用现代切割技术,看起来更像是普通玻璃……按理说这个时代这个东西还没有出现在中国,所以,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有这个……”
此番贾珠乃是暗地里倚靠一侧的桌案方能稳住身形,右手拽住桌沿将指骨拽得泛白,心中一个念头正呼之欲出,嗓音微哑地反问道:“你、你既说这个东西不该出现在此时,你又是如何知晓此物?”
梁思问闻言本可随意搪塞曰道听途说抑或是从书本之上读到之类,然不知为何,却对跟前的贾珠实言相告:“说起来你或许不信,我曾经与人约定,这辈子如果能和他结婚,一定会送钻戒给他,因为金刚石是世界上最坚硬的石头,只有这样东西可以代表我对他的感情……从前只送给他一只用草编的戒指,说以后会换成钻戒,只是没来得及……”说到这里已是黯然神伤。
一旁贾珠闻言已是双目圆睁,情不自禁以右手捂唇,藏于云袖中的左手拽得死紧,指甲已深陷掌心之中。无人知晓他此番几近耗尽了全身力气方才勉力压抑住未曾恸哭出声,压抑住欲哭喊那人名字的冲动。方才一席话,唤回了贾珠脑中早已忘却的记忆,那正是自己前世的爱人曾对自己取下的承诺,从前世到今生,他一字亦不曾忘却。原来当年的那场车祸,前世的爱人亦同自己一道穿进了此世,作为“梁思问”存活在这里。到底是天意弄人,他二人终是天各一方,若非这场平叛之征,或许贾珠永远亦无法知晓此世尚有一个他。原来扬州之时梁思问神志恢复之时口中所道第一个词并非是那“阿谐”,而是自己前世的名字“阿燮”,只是彼时自己却未曾明了;无怪乎彼时惟有面对自己之时,他登时便能恢复神志,而之前自己亦多番下意识地施予援手,皆得以解释,便是因了他二人之间,冥冥之中拥有的一点情缘。亦无怪乎彼时总觉他行止怪异,与了此世格格不入,只因他与自己一道本并非此世之人;然事到如今改变的是自己,忘记过去的亦是自己,过去多少情难灭,情未了,欲抱情独守,终抵不过生死轮回流转……
正如此暗自忖度,心事辗转撕心裂肺,一旁的梁思问见贾珠身形微颤、面色发白,忙不迭问道:“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贾珠闻言下意识否认:“不,并非,只、只是忆起些许旧事……”
梁思问听罢半信半疑,亦不多言,又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的戒指是怎么来的,现在这里应该没有这种制造技术。”
贾珠低声对曰:“我曾接待过英国使团,团长是开辟新航路的航海者之一,戒指便是蒙该人所赠……”
梁思问闻言恍悟:“原来是这样,你还真时髦。”
此番贾珠是有满腔心事欲诉,奈何却是全然说不出口;欲就此告知他“我就是阿燮”,却已不能够。只得佯装随意地说道:“此番你若有那空闲,我想和你闲谈一阵。”
梁思问听罢颔首:“我没什么事,很闲。”
贾珠方问道:“我惟知你本籍姑苏,后来方成为王大人亲卫。在此之前,你家在何处,家中亲人若何?”
梁思问闻言略为疑惑,不知贾珠为何忽地与自己话那家常,然仍是如实告知:“我没有亲人,孤身一个……”从梁思问所言得知其生在一殷实小户人家,然两岁大小之时家乡遭遇草寇,全家罹难,惟他一人为一恰巧路过该处的僧人救下,被带至寺庙之中,跟随一干僧人长大,身上所习得的几许拳脚功夫皆得益于僧人传授。那寺庙修筑于深山之中,常年与世隔绝,遂从小到大便也并未受到多少外界的影响,不过听凭自然,仍保持原本性情。王正玺乃是那寺庙的香客,知晓梁思问习得拳脚功夫,方令其做了自己的亲卫。
贾珠听罢梁思问自述经历,心下感慨万千,沉默片晌方问道:“这些年,你自谓过得可好?”
梁思问则答:“不好,但也称不上很坏。我虽然没有家,好在王大人对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