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却又出乎意料,屋里两人正在吃午饭,但非常明显,气氛不对。
凌霄保持着手推门板、脚却还在门槛外的姿势,在感应到餐桌上空,两道尖锐如利刃的眼神正在交战,火花四溅、电闪雷鸣的幻景后,他低下头俯看餐桌上——
几盘菜松散地置于中间,两碗饭在其外围面对面地摆开,其中一盘不知名的菜里面一块已看不出本来面貌的不明“物体”上斜插着两双筷子,执筷的两只手在此盘菜的上方保持静止的状态,相应的,手各自的主人挺着笔直的腰板坐在椅子上,保持纹丝不动的状态。对于门突然被打开,对于第三人的突兀闯入,两人都是一声不吭,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两人在抢菜!”凌霄在心里得出最表象的鉴定结果,心知爹的脾气暴躁不好惹,他机灵地紧抿着嘴巴,颠倒方才轻推门的动作,不声不响地带上门,权当自己没推开过门。
不需要多少时间,门是安然无恙地恢复了虚掩的原貌,然狭窄但不隔音的门缝里却突然传出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这就是你颜珂教出来的好儿子!”
都指名道姓了,不用问,说这话的是张铭启。更不用问,“儿子”指的是谁。虽然其说话的声调几乎不带情绪起伏,但一个“好”字是足以将其内心世界的讽刺、鄙夷诠释得淋漓尽致,所以,凌霄止住撤退的步伐,为莫名被纳入讽刺打击对手的筹码而心有愤愤然地留在门外偷听。
“食不言寝不语,居然有人连这点基本礼仪都不懂!”这是颜珂的反击,显然驴唇不对马嘴,相较之下,力度似乎也是有所欠缺的,而且令人怀疑,他是早等着抓这个把柄。就算不是,他自己也因为说这句话而跟着有失礼仪了,等于是以五十步笑百步,自己打自己嘴巴。
张铭启轻蔑地报以嘲笑,继续自己的意思:“你儿子见了长辈连声招呼都不打,也叫知书识礼?”
“……”关于这一点,颜珂自己也颇为不满,于是,一时没有抛出应对之词。
刚开始,凌霄还为爹的无言以对、口才上的弱势而着急,但待爹异乎寻常沉寂了得有半分多钟的时间后,他恍然意识到大事不妙。然而,来不及转身拔腿跑路,胸口已然被闪电般袭来的强劲牵引力拉住,整个人撞上了大门。
一阵“咚咚”“嘣嘣”,身子撞上门板、脚踩了衣摆、人摔到地上、膝盖磕麻了之后,他忙不迭地擦干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惴惴不安地站好,恭恭敬敬向父亲、向表舅舅问好。
两位长辈倒也十分配合地应一声点点头,只除了手仍抓着筷子在碗里斗之外,脸上的表情之坦然,就好像是大过年的,接受小辈来给他们拜年请安一般,理所当然得很。
凌霄“拜完年”,敢怒不敢言地站到一边,自我安慰说近距离观战才好。哪料,突然就被一点也不熟的表舅舅怒点大名。
张铭启双目精光暴闪,严厉地低声呵斥他:“颜凌霄,你刚才做什么去了?!”
“我做什么干你何事?多管闲事!”凌霄心里这般嘀咕咒骂道,嘴上却什么也不说。他可不傻,随便说个话没准又成了某些人嚼舌根的把柄。况且,连爹都不过问他的行踪,就更轮不上张铭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