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风流 天籁纸鸢 2231 字 9个月前

常府看去也没什么银子,摆了一堆人,则似要吃空之。宅子主人笑脸常开,在季斐然眼里,是仁慈中带着些狡诈,狡诈中带着些奸诈。常及的哈巴狗凌鼎元凌驸马凌王八端庄傲然,整一个释迦牟尼。

人来人往,再冷的天都给弄得像个活炉子。季斐然摇着扇子,举目望星空,忽然觉得夜色特别孤寂,特别深沉,于是学别人叹了一口气,颇伤感地吟了一首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诗未吟完,已有人将手按在他的脑门上。

朝廷里,除了颤抖王,没人敢这么招惹季斐然。季斐然又叹一声:“我瞧这月色,真是断人肠哪。”归衡启道:“我瞧这季大人,风湿犯了。”季斐然道:“你就没点正经,我正在惆怅呢。”归衡启搬了板凳过来坐着,学季斐然翘了小腿儿,人五人六地说:“惆怅就好,我就怕你不惆怅,一脑袋扎进去,拔也甭想拔出来。”季斐然道:“归大人想多了。”

常及和小王八到处敬酒,常及的脸白生生干巴巴,老说自己醉了。小王八的脸红通通粉嫩嫩,老说自己没醉。后院似个棺材,乒乓叮咚直打锣,闹得像炸开了锅。

归衡启偏偏给季斐然传染了,在最不深沉的环境里,摆了个最深沉的造型,只手撑着额头道:“斐然哪,归叔叔年纪也不小了,有些话,不得不说。两一样重的碗水,左加点歪了,右加点还是歪了,可你非得加它,想要端平,比摘星还难。想想吧,还是齐小祚最好。”

季斐然手中扇子停了停,俨然道:“这人世间,无人能顶戴齐祚。”归衡启道:“这么正南巴北地和人讲话,季大人这是第几回呢。”季斐然笑道:“我是打掌子的西瓜皮,严肃不来,严肃不来。”归衡启道:“季大人总算不为齐将军伤神,也是件好事。”

季斐然摆摆手,竟不知如何接口。归衡启道:“你说的没错,这人世间,无人能顶戴齐祚。却有人能超越齐祚。而那可能超越齐祚的人,偏又是你要不起的。”季斐然道:“归大人最近说话的调调,和子望还真是像极,一根棍子决计通不到底。”

归衡启叹道:“我是怕你接受不了么。齐将军离世太久,你若还天天想着念着,老归我都得送你看大夫。你要来第二春,我举双手赞同。可你偏生选上游子望,心寒~~心寒呐~~”

季斐然盯着愣神儿,半晌才摇摇扇子:“不能与之结厚,这一点斐然明白。不过子望待我不薄,且与他接触频繁,确是因为他十分健谈。”归衡启道:“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担心你想了一些不该想的,那是真的呜呼哀哉。”

季斐然弄白相道:“子望欠归大人几锭银子,怎的当他大虫了?”归衡启道:“大虫一掌劈死也就罢了。我才从朝廷里听来,这一年里,游信和皇上根本未断过搭咕。”季斐然表情有些僵硬:“如此甚好,窝里贼想反也反不了。”

归衡启道:“难道你就不曾想过,以前游信把常及造反一事都告诉了你,何故这件事他就不肯说?”季斐然合上扇子,伸了个懒腰:“有些事别想太多,咱们喝酒去。”

归衡启眼巴巴看着他站起来,不敢越雷池一步。

同时,一只手搭上季斐然的肩膀。季斐然微微一怔,回头看见九王爷。封尧把他按下来坐好:“小贤,避坑落井这种事,相信你不会做。早些面对现实,也算对得住自己,对得住齐将军。”季斐然道:“我知道我知道,不就是个小子望么,不说话便是。”

封尧小声道:“没几人知道,对皇兄威胁最大的人不止常及。”季斐然笑道:“行了,你能不能直接点?”封尧道:“游子望的父亲游迭行,就是皇兄与常及战争的牺牲品。被赶出朝廷,他一直心有不甘,借机卷土重来,无奈年老力衰,只得寄搭于独子。”

季斐然道:“嗯。”封尧道:“倘或游信想要篡位,不无可能。”季斐然道:“嗯。”封尧道:“游信开始踩着你往上爬,你不计较,那就算了。后来,他又借与你的传闻作障眼法,把常及那帮人都给唬住。常及还真当自己坐镇朝廷,将得天下。”

季斐然别过头,漠然道:“嗯。你继续说。”封尧道:“趁水和泥,捣虚敌随,游子望做得出神入化。可你不能把他的能力与感情混为一谈。成功的政治家,无一不冷血。”季斐然冷笑道:“这一点还不必劳烦王爷来提醒。还有别的话要说么?”

“有。游信还未回来,朝中几位大臣都知道你们在洛阳的事。这一点不用我多说,常及曾派过无数眼线监视我们。游子望声东击西,天天与你亲热,就是想让奸细以为我们没干正经事。”封尧抓住他的手臂,一字一句道,“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经过精心策划的。提防这个人,知道吗?”季斐然垂下脑袋,声音放得极轻极低:“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