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叶钦放松戒备,以为程非池默默接受了交换条件,今后不必再怕他的时候,家里东窗事发。
他逃了两节晚自习,一口气跑回家,推开门,母亲罗秋绫正坐在沙发上哭。
“你把孩子叫回来干什么!”父亲叶锦祥的第一反应是觉得丢脸,大步走过去把门关上,命令叶钦道,“你先上楼,我和你妈妈有事要谈。”
叶钦是接到家里阿姨的电话之后赶回来的。前阵子他交代过阿姨有特殊情况一定要通知他,防的是叶锦祥干出把外人往家里带之类的事,没想到这么快就发挥了作用。
罗秋绫不想儿子看到自己伤心无助的样子,抹掉眼泪挤出笑容,假装若无其事地把他往楼上推:“怎么回来了,今天不上晚自习?先上去写作业吧,妈妈让阿姨给你热汤……”
看着妈妈强颜欢笑,叶钦的心揪着疼,怒气直冲头顶,反手就把边柜上放着的瓷花瓶往地上推,“咣当”一声巨响,花瓶砸得粉碎。
叶锦祥吓了一跳,指着他吼道:“干什么,想打我?造反了你。”转而又指着罗秋绫,“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你看他还有没有一点叶氏继承人的样子!”
一旦怒火被点燃,叶锦祥所谓的涵养就灰飞烟灭,轻而易举地露出藏在虚伪皮囊下粗鲁一面。虽然不愿承认,但是叶钦潜意识里明白,自己身上的乖戾和暴躁八成就遗传自叶锦祥。
罗秋绫吓坏了,眼泪都忘了擦,拼命把叶钦往楼上推:“钦钦,乖,你先上去,妈妈马上过来。”
叶钦手握楼梯扶手,岿然不动,一双黝黑的眼睛死死盯着叶锦祥,像只不惜挑战权威的小豹子,逼迫父亲主动交代犯罪经过。
叶锦祥在客厅里来回走了两圈,大抵是犯了错误实在没底气,再次开口时语气软化不少。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身上。”他信誓旦旦地对罗秋绫道,“你知道的,外头想往我跟前凑的人太多了,但是我可以保证,从来没有多看任何人一眼。”
叶钦自是不信叶锦祥的话,可他也不敢将真实情况告诉妈妈。
次日,家中恢复平静,罗秋绫一边浇花,一边无可奈何地将那天的经过讲给儿子听。过程没有任何曲折离奇之处,就像罗秋绫自己说的,大约是女人敏感的天性使然,她早就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
“不过昨天你也听到了,只是妈妈太敏感,捕风捉影罢了。你爸爸工作忙,应酬多,经常跟不同的人打交道,这种误会在所难免。你还小,听妈妈的话,不要再追究了。”
罗秋绫说这话时声音温柔,脸上带着笑,可叶钦却没在她眼中寻到笑意。
晚上,叶钦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尽是叶锦祥那辆黑色的商务车大喇喇使进玉林小区,停在3号楼下的画面,紧接着眼前浮现叶锦祥狰狞的面孔:“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你看他还有没有一点叶氏继承人的样子!”
叶钦睁大眼睛看天花板,瞪到眼眶发酸都不肯闭上。
是啊,他又不止我一个儿子,当然不在乎妈妈,不在乎这个家。
叶钦忽而又想起程非池俯视他时冷漠的双眸。私家侦探那边反馈来的信息说叶锦祥在去年末才与程欣母子重新取得联系,几次去玉林小区都是趁程非池不在时偷偷过去,程非池在学校的留的家庭信息也写着父亲亡故,由此看来他对此事全然无知,甚至有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的生父依然在世。
可是……
叶钦咬紧牙关,控制不住地把程非池和叶锦祥联系在一起。
那人迟早要认祖归宗,说不定还会代替自己继承叶氏的产业。他并不在乎什么继承人的身份,可叶氏本该姓罗,这一切都属于母亲罗秋绫,叶锦祥凭什么?程非池又凭什么?
眼前画面一晃,叶钦看到冷峻的琥珀色的瞳孔微微张开,程非池的脸上露出一个称得上讥诮的笑容。
他其实一直在心里嘲笑我吧,笑我不自量力,笑我上蹿下跳却还是被他压得动弹不能,像个跳梁小丑般滑稽。
叶钦狠狠合上双眼,浓密的眼睫在黑暗中不住颤抖。
这边的叶钦攥着拳头,昏昏沉沉刚睡过去,那边扰得他无法安眠的程非池已经起床了。穿衣洗漱做早餐,扛着单车走出楼道时,浅浅的一轮弯月还悬在天边。
昨天早点铺老板让他今天早些来店里,说有位熟客临时下定一批馒头准备供奉到红叶山上的寺庙,店里还要招待客人,可能会忙不过来。
程非池从小在家里帮妈妈干活,揉面做馒头这些算是轻车熟路,天亮之前就帮着把一百个馒头搞定了。老板高兴,准他早点走,还给他塞了一车篮的包子豆浆,让他带去学校跟同学分着吃。
拎着食物走进教室,前排跟他一样早到的同学眼尖道:“哇今天这么多,有没有我的份啊?”
“有啊。”
程非池走到座位前,把书包放下往桌肚里塞,推了几下进不去,狐疑地伸手试探,摸出一个精致的粉红色纸袋。
前排的同学过来讨包子吃,看着纸袋里拿出来的牛奶、三明治,还有一盒包装精美的进口奶糖,眼睛都直了:“学霸可以啊,送情书的姑娘一天比一天多,现在连送早餐的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