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叶碎金是不同的。
因为婚姻会带来权力的分享。
男人在这方面天然比女人有优势。她如果再婚,这个男人势必要分享她的权力和这权力带来的一切。
这就会挤占其他男人的资源。
所以其实每个人都关心这个事,每个人又都不提这个事。
在这方面,所有的人,叔父们也好、兄弟们也好、将领、属官们也好,甚至包括了段锦,他们统一了立场。
人的立场,就是会随着利益随时变动。
上位者若能看透,能掌握其本质,便可以很好地操纵。
在这些人眼里,叶碎金才二十一岁,他们可能觉得她尚年轻,不会守活寡。
但叶碎金怎会再招夫婿,怎会再让什么男人来分享她的权力。
夫权这东西,令人讨厌。便是赘婿,也可能以她的名义搅事情。
也幸而她不会有孩子。否则,夫权还可以变为父权。
男人有了支点,搅事的能力就更强了。
但这些,叶碎金作为上位者,不会去跟任何人坦白。
上位者是不可以被其他人掌控的。她可以给他们一些许诺,但绝不可以被他们掌控。
前世,她在文官们的手里吃太多亏了。
今生不可以。
“这事,不是你该操心的。”她责备道。
果然,僭越了。段锦垂头领罪:“是。”
他抬起头:“主人,我想放身。”
叶碎金怔住。
她随即掩住情绪,笑道:“你可算想通了。原就该放身了。”
她立刻使僮儿去召了秦管事来:“给阿锦把放身的事办了。”
秦管事笑道:“可算要办了。”
段锦不放身,弄得二宝等人也不自在。
明明是主人赏的,却显得他们不忠似的。
如今给阿锦也放了,大家都一样了,就没有这种尴尬和不痛快了。
段锦叩谢:“多谢主人。”
秦管事又笑:“该改口啦。”
家奴才唤主人,下属唤大人。
二宝如今便唤叶碎金作大人,秋生还没资格放身,依然还喊主人。
段锦重道:“多谢……大人。”
从此改口。
走出书房,段锦在阳光里吸了口气。
从此他不再是家奴了。
他刚转过弯来,是他想岔了。
不管他的幻想有多可笑多遥远,都必须有一个支点。
家奴怎行。
家奴是贱籍,怎配。
赵景文当年虽沦落乞丐,但那是一时的银钱困顿,他的身份,始终都是良民。
至少得是良民才行啊。
段锦懊恼自己想明白得太晚。
僮儿过来恭喜他。
他摸摸僮儿的头,抓了把钱给他:“好好服侍大人。”
步下台阶,穿过中庭,去走不一样的人生了。
僮儿坐在廊凳上吃糖,听见书房里叶碎金唤他。
他应了。
叶碎金隔着窗道:“今天不见客了。有事都明天再说。”
僮儿应喏,奔去门子上传话。
叶碎金站在窗边。
阳光斜斜穿透窗纸,被海棠如意纹的窗格切割成一束一束的。
叶碎金沉默望着阳光里飞舞的尘埃。
良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