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保有些吃惊,兵部侍郎可不是什么小官,随便阿猫阿狗都能做,这位二叔真是有说不尽的蹊跷之处。
“既然二叔和二婶回来了,叔叔婶婶是长辈,这主院还是二叔来住吧,这院子宽敞些,我和福保随便哪个院子都不挑的。”善保心思灵敏,低头用铜签子拨弄着炭盆里的炭火,状似无意随口提道。
“主院本来就是长子长孙该住的院子,也不必搬来搬去的,麻烦。”君保混迹官场多年,年纪轻轻能熬到兵部侍郎的肥缺,自然不是笨人。虽然善保这话说得含糊,他却答得斩钉截铁,给了善保一颗定心丸。
善保心里暗骂自己说话大意,面上却仍是温温润润斯斯文文的模样,微微一笑,不露丝毫破绽。
“倒是这些家俱,我让人重新仿照着打了好的来,这些榆木杨木,弄到下人房里去赏给下人们用吧。”善保的这些小心机,君保倒没放心上,曲指敲了敲身下的长榻道。
“我用着挺好的,二叔不必破费了。”
“不差这点银子。再者,大家子弟该有的排场还是要有的,太寒酸了倒不像。”君宝指着博古架上的一对珐琅大蓝花宝瓶笑道,“就这对瓶子还不错。”
“同窗送的。”善保笑,“二叔真是好眼力,整间屋子就这对瓶子最值钱。”
君宝大笑,“我听人说你在咸安宫书念得不错,这屋里的书画虽有些稚嫩,也有几分可爱,就是字体一般。跟我一道回来的还有位于叔,他半道去访友了,要过些天方到京城,他是乾隆十五年的进士,学问很是不错,字也写得好,到时我让他指点指点你。不过,这人在学问上有些呆气执拗,有空也教你小弟功课。”
气氛开始变得融洽,善保莽撞了一次,自然挑个安全的话题,笑问,“我看小弟也要到了进学的年纪,不知二叔是怎么打算的?”
“能进咸安宫自然是最好,不过要等明年族长、都统的推荐,还有考较,还不知那个畜牲有没有这个福份呢。”君保话中多有不满之处,摇头道,“我自来公务忙,也没空管教于他,你二婶一个妇道人家,只一门心思的宠着惯着,去年才启蒙,一本《论语》念到现在,第一遍还没通读。唉,我琢磨着,若是进不了咸安宫,就去景山官学好了。”
咸安宫官学全部是八旗子弟,景山官学里却有一部分的包衣,从学生的出身讲档次便降了下来。
善保自己又续了茶,喝了半盏方道,“日后入朝为官,文臣武将也是有分别的,福保也不大喜欢念书,不过骑射不错,满人以武立国,咸安宫的入学考校也是文武分开,我看小弟虎头虎脑,活泼好动,一看就是习武的好材料。”
善保生得俊俏斯文,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不急不徐的优雅韵味儿,就连讲话的声音也是不高不低恰到好处,悦耳动听,熨帖自然。君宝笑了笑,忽然问,“善保,家里那位教拳脚的马全是你从哪儿请来的?我看他虽然残了一脚,不过行事规矩,有几分军中武将的作派。”
善保惊诧于君保的眼力,他素来是个心细的,想着君保刚远道回来就问起马全,莫非这人有不妥当之处,忙解释道,“是这样,忠勇公府上的老三,叫福康安的,是我在咸安宫的同窗。我本来想给福保寻个拳脚师傅,福康安知道这事,就主动帮我找的马全。听他说,马全以前是他二哥和硕额驸福隆安身边的亲兵,因护主而伤了腿脚,就做了他们府上的供奉。是福康安荐他过来的。”
君保浓眉一动,“你和福康安关系还不错?”
善保倒不知该怎样答了,只得含糊道,“还好,有些来往。”
君保久经官场,自然知道忠勇公府是何等显贵,倒不想善保不经意间结了这么一段缘,笑道,“那想来拳脚应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