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穆然 孤君 3517 字 8个月前

小孩依然抱着穆然的手咬着,只是嘴上的力气松了许多,甚至还有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穆然忍不住笑起来,他轻轻抽出手,把煎饼外面的塑料袋剥开,然后递到小孩嘴边,温声道:“吃吧。”

这次小孩不再犹豫,抓着煎饼就狼吞虎咽起来。她显然是饿狠了,吃得又急又快,连挡在额前的头发都连着咬了进去。穆然伸手把她的头发拨开,正想让她慢点吃,她就被呛得连声咳了起来。

小孩子咳嗽的声音又清又脆,像一把小锤一下下地砸在穆然心上,听得他一阵难受。穆然顺着她的背轻拍着,微微侧过头看着她叮嘱道:“别急,慢慢吃。”但是那小孩完全不听,咳嗽的间隙还大口地咬着饼,就像再晚一秒饼就会没了似的。

穆然皱眉,突然想到出了巷子口右转就有一家小卖部,他不放心这小孩,干脆伸手牵住她,想带着她往前走去买水,哪知这孩子怎么都不动,甚至又开始情绪暴躁地挣扎起来。穆然没了法子,只得再次蹲下,平视着她小声仔细地嘱咐让她别乱跑,自己马上就回来。

那孩子伸出脏兮兮的手抹一把眼睛边咳嗽出来的泪水,然后低下头把脸埋进饼里大口地吃着,穆然在边上耐心地说了许久,她终于才极轻微地点了个头。

穆然站起身往巷子外走,走了两步又有些犹豫地回头,见她还在,这才加快步子跑出了巷子。前后只不到二分钟的时间,等穆然再回去时,那里却连半个人影都没了。

第57章

穆然从餐馆里盛了碗饭,又加了些菜汤,再倒进些自己从家里带来的榨菜,坐在厨房门口吃着午饭。

屋后的客厅里传来王琴数落李萍的声音,偶尔有几句李萍带着哭腔的顶撞声,都被王琴更大的声音狠狠压了下去。

这已经不是这对母女第一次吵架了。李萍高考没考上学校,自己也没心思再读书,想去学化妆。王琴拿自家屋子开了餐馆,觉得李萍不读书也行,正好也可以在餐馆帮忙,至于去学什么化妆,那就想都别想。

这两母女就这么三天两头地吵,开始穆然还劝劝,后来被王琴一句“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管我家的事”给堵了回去。至此以后,凡是两母女吵架,穆然都自觉躲得远远的,再不过问一句。

在王琴尖利的斥骂中,小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塑料袋的翻动声,穆然楞了下,然后立刻站了起来跑出了院外。

墙边堆着的垃圾袋翻倒在地,一只野猫大半个身子探进袋口窸窸窣窣地翻找着食物,听见人的脚步声,野猫警惕地伸出脑袋,耳朵微微动了动。

穆然刚刚跑到门口,就见这猫脚垫一撑,跃上了高高的围墙瞬间就不见了身影。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穆然看着被翻得满地都是的垃圾,心里有些失望。这么多天过去了,他再没见过那个小孩,午休间店里没人的时候他也在周围找过,也没见到人影。有时候他会猜测她是不是被家人找了回去,或者是不是有了一个安身之处,可是每次这样安慰自己的时候心里却越发的不安。

大概是因为自己身世的关系,他始终无法做到无动于衷,每次想起那孩子埋着头大口吃饼的样子,心里就像被刺扎了似的难受。而且她太小,如果依然流浪在外,或是被一些不安好心的人抓住…穆然有些不敢往下想。

“穆然!人呢?!”屋子里传来王琴不高兴的声音。穆然把从院子里拿来打扫的扫把放了回去,应着声音进了屋。

晚上在餐馆忙完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王琴今天跟自己女儿吵了一架,下午李萍赌气出了门到现在都没回来,王琴心情一直不好,连带着对穆然也没什么好脸色,穆然并不往心里去,帮着收拾整理好东西,这才离开了餐馆。

现在外面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学生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四处都是笑闹声。穆然从人群中穿行而过,偶尔被疯闹的学生撞到,在对方略带慌张的道歉声中,也会笑着说一声没关系。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时光,他也有过,却从不曾像他们笑得这样开怀畅快。前面的日子他忙着发愁,愁学费,愁生活费,咬着牙关一点一分地省,这里补那里,那里补这里,才总算勉强撑了下去。后面的日子,后面的日子他遇到一个人…

想到这里穆然失笑,总是这样,在不经意间,没有任何预兆的时候,这个人就会跳进脑海,连同那些压在心底最深处的回忆,也会跟着翻腾起来。

其实他是半年前离开疗养院的,当时江秘书说了只要不留在本市,无论他想去哪里,要多少钱,或者还有什么其他条件,都可以满足。

但他什么都没要。他在疗养院里住了2个月,医生、看护、食宿,样样都是最好的,易家并不欠他什么。

江秘书倒是也不勉强,只给了他自己的联系电话,又随着他的意愿安排他来了南方。几经辗转,最后他留在了锦溪区,也在学校边的小餐馆找到了工作。

其实这里的经济并不发达,被外人提及时,也总是带着落后贫穷的字眼。但是这里青山绿水,生活节奏很慢。穆然觉得,这里是适合自己度过余生的地方。

胡思乱想间就到了目的地,穆然收了思绪,拿出钥匙开了门,打开灯,进了屋子。

房子有些老,也不大,就一厅一卧,封闭的阳台被改成厨房,旁边就是个简陋窄小的卫生间。屋子里烧了火,是这边许多人家都用的炉子,炉子边上接了根管子直通屋外,平常只要往炉子中间添些煤炭或者蜂窝煤,再把火盖盖好,屋子里就能被烘得很暖,煤气也会顺着管子排出,并不会留下太重的气味。

穆然脱了外套,拿上挂在炉子下的火钳准备去外面再捡些煤炭来烧,但才刚刚走到煤棚边,借着屋子的灯光,他就看到煤棚里放着个破烂的编织袋。袋子很大,一般是学生在搬行李时用来装书的。穆然放下火钳,有些奇怪地伸手去捡袋子,哪知才刚刚揭开袋子,就见一个小孩缩成一团睡在里面。

煤棚里暗,看不清孩子的长相,但穆然认得那件黑色松垮的外套。穆然连忙拉开袋子,试着伸手抱那孩子,那小孩也不反抗,甚至连半点反应都没有。他心下一惊,伸手摸那孩子的脸,触手就是一片滚烫。

穆然再也顾不得其他,赶紧把她抱进屋,借着灯光才看清那孩子脸上一片通红,嘴巴张着,呼吸间都是烫人的热气。穆然当下就脱了那孩子身上显然是沾了水变得湿重的外套,又抓过自己的外衣把孩子紧紧包住,拿起钱包和钥匙,抱起孩子用最快的速度跑出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