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这样笑著望著他的段衡,又是他习惯而且喜欢的模样,乔四还是抬手摸了摸青年的头。
公众场合不便过於亲密,段衡陪他聊了几句也要回去工作了。有人搬了椅子来,为他垫好软垫,乔四便坐下,在边上看他们拍摄。
场面看起来还不小,动用了不少人的样子,打扮成平民百姓的临演们黑压压跪了一地,列在城门口的将士数目也客观。乔四手上有别人刚递上来的剧本,不过他也懒得知道这拍的是什麽,反正他只是来看段衡的。
他想看的人过了一会儿才出现。城门大开,数十骑鱼贯而入,白发的男人高高坐在马上,在甲片摩擦的声响里被簇拥著慢慢入城来。
乔四看著那比任何人都醒目的身形渐渐由远及近。风吹起那一头素白的长发,行得愈近,双眸的颜色就愈发妖异。
男人没有什麽凶恶的表情,只有些似笑非笑,嘴角却有著微妙的,邪魔般的戾气。御马缓缓前行,自然而然地,睥睨天下。
马蹄在跪倒的城民们面前停住。所有人都屏息等著,男人却并不出声,也没有动作,只是一双妖眸扫过马前瑟缩的百姓。而后在一片战战兢兢的死寂里,终於抬起手来。
所有人的眼光都僵在他的指尖上。他只轻微一动,撕破什麽似的轻松。
“杀。”
绷紧的空气瞬间就爆裂开来,天色都因为血腥味而骤然暗沈了。
乔四莫名地起了一背的寒毛。
这一场戏也顺利地过了,安静了几秒之后,大家就又忙碌起来,补妆的补妆,搬道具的搬道具。
乔四还坐著,又喝了口茶,听见几个助理在边上直搓胳膊:“妈呀,我鸡皮疙瘩全都起来了。”
“好可怕……我刚才差点都想跟著跪了。”
“可是,基本上他几乎没台词吧?怎麽还这麽渗人。这是什麽气场啊。”
“这就是实力啦,他的演技不是据说好到连测谎仪都测不出来吗。”
“真吓人……”
“所以人家是影帝嘛。”
测谎仪那个,乔四也听段衡当笑话说过,是广为流传的逸闻趣事。测谎仪根本测不出段衡是在说台词,他的演技已经好得不像是在演。
乔四原本也觉得段衡平素的形象太正直温柔了,这种邪魅入骨的角色会很难为他。
但这“一条过”的拍摄,还是让乔四第一次领会到,段衡之所以会是公认的天才演员,不是因为他几乎不吃NG,而是因为只要他想演谁,那他就是那个角色,那个角色就是他,全身心的。
而且他入戏和出戏都非常快,收放自如,几乎没有滞留。情绪对他来说,就和戏服一样,可以随意穿脱。
正如一位资深影评人在乔四面前奉承过的那样,一般人甚至没法知道段衡什麽时候是演戏,什麽时候是真实。他能控制最细小的面部表情,甚至心跳。
他是乔四见过的,最好的演员。
几个场景拍完,都是一条过,很顺利就到了用餐休息时间。
乔四坐了这麽一阵子,椅子又垫得不够软,腰背不是那麽舒服,觉得累了,便略微皱著眉。
段衡下了戏,就忙到他这边来:“四爷您辛苦,让您久等了。”而后从椅子里扶了他起身,伺候他换个地方。
在众人面前依旧恭敬礼貌,殷勤得很符合身份。乔四感觉得到青年在厚重戏服的遮掩下偷偷抓了他的手,把他的手指放在手心里握著。这种近乎调皮的孩子气的偷情让乔四看了青年一眼。
大家人手一份盒饭,纷纷找地方坐下来吃饭。片场的条件本来就需要将就,来这里是为工作,不是为享受。即使乔四身份不一般,也不会让人专门帮他准备饭菜,只是有个比较不受打扰的用餐空间,别烦著他就好。
段衡在他身边坐著,把他不爱吃的都一点点挑走,边用自己的菜色去填补他饭盒里多出来的空隙。
这种大男孩的乖巧和大男人的体贴,让乔四觉得新鲜有趣。乔四吃的并不多,尝了一些就放下筷子,漱了口,擦干净手,而后看著段衡在填饱肚子。
人在放松地吃东西的时候模样多半是不会太好看的,满足基本生理欲望的行为都会因为太本能而失去美感。
但低头认真扒著米饭的段衡,在他看起来也还是很赏心悦目,青年的美貌是自然而然,不会因为生活化而有所折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