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含糖的。”赵晓琪拎了一块饼干塞进徐悠嘴里。
徐悠刚把饼干含嘴里,就瞥见坐在赵晓琪身旁的陈可正带着一点促狭的神气冲着自己笑。徐悠偏过头,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在这里遇见吴斌纯属意外,跟他一起来的这个男人徐悠也是在几分钟之后才认出来的。虽然两个人一起开过房,但当时徐悠明显喝多了,连他的名字都没记住。而曾经有过的那一夜,徐悠也没什么印象了。吴斌试图介绍这个人给他的意图,在徐悠看来更像是一种试探。这让他觉得吴斌也变得越来越不像当初认识的那个人了。
这种感觉让徐悠觉得很不舒服。于是他尽可能地忽视吴斌和陈可,把注意力集中在其他的人身上。
比如庄少卿。
庄少卿以前就来过“征服者”,在这里碰见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只不过这个人完全不谈公事的态度还是让徐悠稍稍有些不习惯。他并不觉得自己跟庄少卿能牵扯上什么私交,何况他姓庄,徐悠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庄家的人。
不过,坐在这样的地方,一边喝点儿酒,吃点儿小零食,一边听着一个人活灵活现地讲着世界各地的奇闻异事,感觉倒也不错。至少现在的庄少卿没有摆出工地上那副指手画脚、派头十足的嘴脸来惹人生厌。
好吧,徐悠不得不承认。如果只是喝酒闲聊天,没有什么人比庄少卿更合适了。他去过很多地方,见多识广,尤其是……他还长得不错,混血孩子在外貌上本来就比旁人多了几分神秘莫测的感觉,何况他还挺有亲和力,没过多久,在座的两个美女林芝和赵晓琪就都被他给迷住了。赵晓琪甚至还主动放弃了徐悠身边的黄金位置,窜到庄少卿身边坐着去了。看徐悠的态度,对陈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赵晓琪也觉得放心了不少。
陈可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问徐悠,“不会是你女朋友吧?”
徐悠不喜欢这种调侃,摇摇头说了句,“怎么可能。”
陈可看着徐悠杯子里的可乐,“怎么想起戒酒了?”
“就算清醒地活着会疼痛,也不能让自己醉倒在这尘世的迷烟里浑浑噩噩……”徐悠抿着嘴笑了笑,“一个朋友说的。”
陈可愣了一下。他只是随口聊天,可不是想把谈话引到这么富有哲理的方向上去。
徐悠像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笑着补充说:“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觉得最近身体不太好。”
陈可松了口气,“那烟呢?也戒掉?”
徐悠抓抓头发,“想过。不过看看情况吧。一下都戒掉我也做不到啊。”
“是吗?”陈可的手慢慢地游到了徐悠的腿上暧昧地揉了揉,低声笑了起来,“还打算戒掉什么?”
徐悠心头微微一动。
那只手已经轻飘飘地滑了开去。陈可留给他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就转过身去跟吴斌聊起天来。
徐悠有些自嘲地笑了。如果在以前,他可能二话不说就带着人去酒店了吧,但是现在,他看着陈可那副十足勾引的劲头,心里却只觉得好笑。像一个懒洋洋的旁观者,全然打不起参与或者配合的兴致。
勾引与被勾引,曾经是他十分熟悉的生活模式。因为没有负担,所以他一向乐在其中。他曾经觉得这是最省事的生活方式了,就像路边的快餐盒饭,目标明确的就是为了解决了他的生理需要。然而此时此刻,徐悠觉得自己突然间没有什么生理需要了,或者说他的生理需要被另外的什么东西重重地压在了所有需要的最下层。于是陈可的诱惑对徐悠而言,就显得没有那么吸引人了。
自从黄海涛和赵晓琪打过电话之后,徐悠这几天一直泡在这里。他发现自从母亲回C城之后,他就变得很怕一个人呆着。自己都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一向独来独往的人,怎么会突然之间就无法适应一个人留在家里看资料的生活了呢?
曾经让徐悠觉得安逸无比的住处,也莫名其妙就变得陌生起来,哪里都透着寒气,让他坐卧难宁。好像灵魂里出现了一道裂缝,把他给自己营造出来的所有舒适又安谧的表象都被吸了进去,只剩下光鲜的表象之下,那些千疮百孔的真实——徐悠自己都不愿去面对的真实。
快到而立之年的男人,像一个潦倒的老鳏夫似的守着两间租来的房子、一堆资料和几盆花,除了一个钟点工定时上门来搞搞卫生,连个上门来喝口茶的客人都没有。没有家人,没有爱人,只能缩在昏暗的酒吧里偶尔钓一个跟自己同样潦倒的醉汉出去四一九,早晨起来拍拍屁股谁也不认得谁;平时只能吃食堂,偶尔去外面的馆子里吃点儿好的解解馋,生病了还得自己撑着去医院……死在卧室里的话,大概也要好多天之后才会被钟点工发现吧。
这就是庄仕杰所说的清醒地活着?徐悠茫然地问自己:难道他一直都有意无意地对自己真实的生活视而不见?
原来……他竟然生活的这么失败吗?
徐悠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与挫败感萦绕在一起的,是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即使像此刻般坐在喧闹的酒吧里,前后左右全都是人……这种感觉也依然挥之不去。那是一种深度的空虚感,就好像无论什么东西也无法将之填满。
这是一个徐悠找不出答案的问题。
于是他开始烦躁不安,对什么消遣都打不起精神来。甚至他的闺蜜赵晓琪要拉他一起去去挑选嫁衣的时候,都被他打着要加班的借口推辞掉了。
徐悠问黄海涛,“老子这是怎么了?”
黄海涛很是怜悯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要照我看,这症状不是恋爱了,就是失恋了。你自己觉得是哪一种?”
徐悠哑然。